长衫老者一听,连忙轻咳几声,走到短打老者身边,想跟他耳语几句。
短打老者一脸嫌弃,却怎么也推不走他,只能忍着听完。
然后两位老者,纷纷把头转向范则这边。
范则愕然。
什么情况,看个热闹这么大罪过吗?
也不知刚才是谁说的“等会儿再来收拾你”,这个收拾,该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眼看两个老头越走越近,范则赶紧小声嘱咐伙伴们,让他们见机逃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同时他也有点后悔。
果然看热闹这种事,风险很大啊。
对了,邢远!
往常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主动站出来,掩护大家跑路的吗?
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人呢?
范则一回头,发现邢远还坐在后面,看起来老大不乐意。
“邢哥,要不你上去帮我们顶会儿,我们先跑?”
邢远白了范则一眼:“跑个屁,你们死不了,我就说不好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
此时两位老者也来到了范则面前。
而祝均的两个随从,将祝均死死护在身后,同时已经运起气息。
虽然明知不是这两位老者的对手,但若是对方发难,那他们拼死也是护住祝均。
就在范则觉得场面有些紧张,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邢远无奈站了出来。
准确地说,是跪了下来。
“兔儿监输。”
范则蒙了,这是什么新的道歉方式吗?
兔儿监输是什么暗语?
长衫老者眉头皱起,声音低沉。
“逆徒,跪好了,好好说话!”
邢远本来跪得弯腰驼背,不太正经的样子,此时只能极不情愿地跪直,抱拳拱手。
“徒,儿,见,过,师,父。”
噗——
范则喷出一口老血。
真是好一幅师慈徒孝的景象。
场面十分尴尬,长衫老者的脸也是铁青色的。
范则不敢说话,只是用焦急的眼神,示意邢远给介绍一下。
邢远扁着嘴:“我师父,李墨白。”
还行,这句虽说也说得又快又含糊,但好歹能听懂了。
不过邢远这态度,怕是违反了九六版《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第四条:尊敬师长,见面行礼,主动问好,要用尊称,不直呼姓名。
范则赶紧抱拳,正色道:“晚辈范则,见过……老……老仙长?”
李墨白还没说话,短打老者倒是笑出声来。
“李仙长,打算何时飞升啊,别忘了带老朽一起。”
李墨白冷哼一声:“本人便是得道,也不带鸡犬升天!”
接下来,范则就看着两个老头,在那里一个冷脸,一个热喷,不带脏字地对骂了半天。
邢远倒也不等他们骂完,早早站起身来,双手掐腰,就站在那看着,好像早就习惯了。
直到他们骂够了,邢远才开口。
“你说说你们,加在一起都快两百岁了,有意思吗?”
短打老者闻言,走过来想摸邢远的头,却发现有点吃力,得把手伸得老高。
“小邢远,几年不见,长得可真快。你是专程过来看望方爷爷的?”
邢远赶紧把短打老者的手扒拉开:“哎哟喂,我要知道是您家,早绕着走了,哪会来触这个霉头。”
李墨白一巴掌拍在邢远后脑上,好悬没把脑子从鼻孔里拍出来。
又是一阵笑闹后,短打老者也自我介绍了一下。
老者名叫方成仁,就是村里老太太的老伴儿。
范则也说了自己一行人在村里借宿,还有从方老夫人口中,得知方老在这里比武,这才想过来看个热闹,没想到还算是熟人了。
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方成仁便让大伙先回村里,慢慢再聊。
李墨白本来想走,方成仁死死拉着,硬把他拽回了方家。
刚进家门,方夫人迎了出来,结果一看见李墨白,脸子立马就掉下来了。
然后她很不高兴地阴阳怪气了几句,让李墨白和方成仁都很难堪。
“墨白,见过嫂夫人,呃……多有打扰。”
方夫人不太买账,似乎对李墨白有很大的成见。
不过她见到范则他们的时候,又是慈详无比的模样。
随后众人围坐在客厅里,东一句西一句地拉起家常。
话题的起点,自然是万众瞩目的邢远了。
一番交谈过后,范则这才清楚,原来邢远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不过当李墨白和方成仁,听完邢远与范则他们一路的故事,也颇为感慨。
尤其是范则提到在朝鲜组建义军,以图救国救民时,目光更是深邃起来。
这时范则也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被鞑子掳走时,邢远明明可以自己溜掉,却还是留了下来。
除了邢远跟范则他们建立了深刻的友谊以外,大概……
压根没想跑。
他怕是把这一路的旅程,都当成玩了。
这可比待在家里,天天对着一个冷面老头有意思多了。
至于他说自己是捕快的事,就跟范则说自己是和尚一样,大家早就明白,那都是胡说八道,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现在范则却有些担心,他怕李墨白把邢远带走。
抛开友情不谈,邢远这一身本事,可是帮了范则大忙啊。
不管大事小事,没了邢远的话,都很难办。
“李前辈,晚辈想求您件事儿……”
李墨白喝了口茶,淡然道:“可是求我放过邢远,让他在你帐下效力?”
哟,是个老人精,一眼就看出范则的心思。
甚至能说出“帐下”这种词,这是连范则未来的打算都知道了。
“正是,望前辈能够成全。”
范则坦然承认。
跟这种聪明的老头,不能耍心眼。
“好。”
好?
这就完事了?
范则是没打算耍心眼,但是据理力争还是准备了一下的。
“多谢前辈……”
“不急,待我说完。”
李墨白打断了范则的话,站起身来,衣摆无风自荡。
“我本布衣……不懂什么剑道。”
范则吓了一跳,差点跟了句躬耕于南阳。
“当年学剑,只是想救苦难的百姓。但我手中之剑再利,毕竟所救有限。”
“范小子,你不一样。你能救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只此一点,李某不及你也。”
范则听李墨白这样说,十分感动。
他懂我!
“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想尽一份匹夫之力而已。”
李墨白点点头:“邢远在我膝下,不过是个顽劣之徒。如今既得明主,也是他的造化。”
呃……
范则觉得事情开始离谱起来。
明主是几个意思?
我拿他当兄弟,您老却让我做他的老板?
“邢远,以后你便在范先生麾下听用,若有不从,生死由范先生定夺,你可知晓?”
这下不光范则傻了,连邢远都傻了。
他歪着头,想了半天。
“不是,这事儿,就没人问问我乐不乐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