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则看着仍是一脸花痴相的邢远,不禁打了个寒颤。
“圆圆姑娘,在下冒昧一问,你原本姓邢,因何改为陈姓?”
其实这样直接发问,有些不礼貌,但范则不想看邢远闹出伦理问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陈圆圆微笑道:“奴家父母早逝,是由姨母抚养,所以便随了姨父,改为陈姓。”
“哦,原来如此。”
陈圆圆在后世名气虽大,但一般人只在乎她的花边新闻,对她本人的身世,还真都不太了解。
范则也是一样。
“那你家中除了姨父姨母,可还有什么亲人,比如……兄弟姐妹之类的?”
陈圆圆终于现出一抹狐疑,觉得范则这人问得有些多了。
“父母故去时,奴家年纪尚小,不甚清楚,还望公子见谅。”
这就有点麻烦了。
范则在陈圆圆这里问不出什么,本来还想问问邢远。
还没等他开口,刚在邻桌敬完酒的秋烟儿姑娘,笑着来到范则面前。
“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奴家也有故事呢,不如来问问奴家?”
因为范则没穿僧衣,又戴了帽子,所以秋烟儿还是以公子相称。
只是秋烟儿这一搅局,范则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只能转回身来,应付一下。
“在下范则。”
秋烟儿一听,噗嗤乐了。
“可说巧呢,奴家原本也不姓秋,而是姓范呢。”
呵,那还真是巧。
范则敷衍地笑了笑,也没有继续问她为什么改姓了范。
因为他压根就没听过秋烟儿的名字。
这姑娘要么名声不显,要么就没记在史书上,所以范则对她的身世,完全没有兴趣。
范则甚至有点疑惑了,莫非这是个套路?
姑娘们今天姓邢,明天姓范,后天指不定姓什么呢。
算了,不打听了,果然风月场上,没有真情实意。
之后大伙又热闹了一阵,时间已然不早,便下了船,往客栈走去。
陈圆圆和秋烟儿自然要相送一番,最后站在船边,目送贵客们远去。
“秋姐姐,你说这些人……是什么来历啊?以前便是名动天下的才子过来,也没见掌班这样着急,还嘱咐咱们一定要好生侍候。”
秋烟儿轻摇团扇,阵阵香风环绕。
“谁知道呢。”
范则回到客栈,问茅元仪的家离这里多远,明天要不要早起赶路。
没想到茅元仪大手一挥,让范则放心休息,他家就在太湖边上,十几里路眨眼就到。
好家伙,吃花酒都吃到家门口来了?
怎么说呢,抛开道德不谈,范则还真是有些敬佩这位茅老哥了。
不过就范则今天的见闻来看,茅元仪和其他文人喜欢的,应该不是普通花楼的那些苟且之事,而是这种更高级的精神享受。
他们不图一时身体的欢愉,更在意与佳人的交流,吟吟诗,作作赋,小酌一杯,气氛暧昧,尺度刚刚好。
然后……
看上哪位姑娘,就娶回家里当小妾。
呸!
范则摇摇头,人家的事,少管。
但是兄弟的事,还是得上心。
他来到邢远房里,见他坐在圆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时抬起手来,闻闻衣袖上残存的一缕香气,发出一声痴笑。
“瞅你那傻样,还有心思乐呢?”
范则没什么好气,倒了杯茶递给邢远。
“嚯,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范则惊了。
这还是我那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进屋只翻窗户的邢哥吗?
“唉,有个事吧,作为兄弟我得提醒你一下,哎哎,注意听着点!”
邢远被范则打断了思绪,不太高兴。
“有啥事赶紧说,别耽误我练内功。”
范则白了他一眼,你练的这是痴汉功吗?
“你以前是不是说过,你是个孤儿,这事儿不是忽悠我吧?”
邢远摇头:“那倒没有。”
“那你还记得自己父母的事情吗?”
“父母?”
邢远想了想:“没啥印象,我记事的时候,就跟着李墨白混日子了,他说我是捡来的,那应该算是孤儿吧。”
“那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
“李墨白啊,”邢远不假思索,然后又迟疑起来,“呃……应该是他给起的吧,我不知道,反正从小他就叫我邢远。”
范则越听越犯愁。
这事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以李墨白的身份和性格,大概干不出独臂神尼那种事吧。
邢远有点纳闷:“你问这些干啥,你……你?你!你你你,你不会是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脑子终于有点清醒过来的邢远,总算是知道范则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难道……她,她是我的,妹妹?”
范则扁了扁嘴,缓缓点头。
邢远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绕着桌子开始拉磨。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没道理啊……”
范则被他转得头晕,几次想拉他坐下,都没拉住。
“邢哥,你别着急,现在只是有这种可能,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呢。”
邢远都没答理他,还在那嘟嘟囔囔的,然后忽然站定。
“既然是我的妹妹,那我得带她走,怎么能让她做那种不正经的营生,以后还怎么找个好婆家?”
“哎哟喂,您想得可真远。”
范则气笑了:“刚才你犯花痴的时候,可没嫌弃人家,怎么一变成你妹妹,就不正经起来了?”
“那不一样,不行,我得去问问她!”
邢远说完,迈步就往外走。
范则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拦住,好一番劝解。
首先,这事现在只是猜测,陈圆圆说不清楚,邢远也说不清楚,两人一起抓瞎,就算去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其次,如果逼问得太紧,反而会让姑娘多想,觉得邢远是个臭不要脸的登徒子,再想跟她接触就难了。
不如等以后有机会,找李墨白问清楚,或许他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而且陈圆圆是歌妓,卖艺不卖身,平时接触的大都是文人骚客,除了名声不太好听以外,倒也吃不了什么亏。
邢远还是不太乐意,但范则说的也没什么毛病,最后纠结了半天,只能暂时作罢。
范则从房里出来,有些苦恼。
为什么呢?
因为他原本可以把陈圆圆赎走,带到朝鲜去的。
可范则又有几个担心。
一、陈圆圆过惯了江南的锦玉生活,去到朝鲜那种穷乡僻壤,大概不会开心。
二、这样强行扭瓜,如果她跟邢远真是兄妹还好,万一不是,肯定会与邢远心生嫌隙,就算硬逼着她嫁给邢远,没有感情的生活,也是不会幸福的。
三、虽然陈圆圆在历史上的痕迹,大多来源于不靠谱的野史。但范则不敢确定,她对于历史进程,到底有多大的推动作用。
范则现在的实力还很孱弱,不想冒太大的风险,去触动这根极有可能改变历史的琴弦,他不想失去这唯一的一根金手指。
四、穷。
对,前面那三条,都不重要,第四条才是根本。
这些天如果不是靠着祝均,范则早就没钱了。
如今他除了不到一百两的碎银,只剩十多斤人参。
总不能抱着一堆人参,去找人家赎陈圆圆吧?
何况以陈圆圆的咖位,身价必然不菲,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的好。
就在范则唉声叹气的时候,祝均过来了。
“范大哥,什么事啊,让你愁成这样?”
范则也没多想,脱口而出。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