吮了吮手指,狄咏大呼不过瘾。
嘴里嚷着明天还要去山谷里打猎,把老虎豹子都打回来。
必须让兄弟给他弄顿白切虎或者白切豹,原汁原味才是香。
林放把碗里的兔肉捞出来,塞到狄咏的嘴里。
你要是打到老虎,老子就敢给你做白切虎鞭,补死你。
傍晚,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水库工地。
下工的百姓排队领饭时,闻到一股肉香。
打听后得知,是狄公的少爷打猎归来,为大家加餐。
今晚领到的粥比平日稠了几分,碗中还有几块肉。
壮年的汉子领到粥后,和自己的婆娘和小孩坐在石头堆上。
把碗中的肉块夹给婆娘和小孩,自己则端起白粥猛刨。
那妇人不仅把汉子夹过来的肉片还给他,还把自己碗里的肉片夹给了小孩。
“当家的,你是一家之主。
白日出力最多,更应多吃点肉。”
那汉子把筷子拍到碗上,瞪大了眼。
“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告诉你,对我好得太过分,我也要锤你。”
说完,又把碗里的一半的肉片夹给了妇人。
那妇人的脸上升起了甜蜜的笑容,夹起肉片细细地咀嚼。
“爹爹,给你。”
小孩夹起一大块肉,径直往汉子嘴里送,不容他拒绝。
汉子张嘴咬住肉片,笑着往小孩的屁股蛋拍了一下。
“真是爹的好儿子。”
小孩笑得咯咯直响,妇人靠着汉子,一脸幸福地看着小孩。
站在远处的林放,完整地看完这一幕。
揉了揉眼睛,他娘的,水库区的风沙就是大。
中午迷了一次,晚上又迷了一次。
魂穿北宋将近一个月了,想家了。
也不知道家里人得知自己牺牲的消息,会伤心成什么样。
最让林放担忧的是母亲,从小每当自己一有感冒咳嗽,母亲都担心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接受现实。
劳作了一天,精力被榨尽的人早已入眠,翻来覆去的林放头枕着手看星河。
风裹着水库的水汽,吹在身上非常凉爽。
古代天空没什么污染,银河清晰可见。
望着夜幕中的皎月,泪水悄然从脸庞滑下。
有人曾说,人的一生会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死亡说的是生物意义上的死亡,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在生物学上被宣告死亡。
第二次是在葬礼上,当亲友泣不成声参加你的葬礼,意味着生前复杂的人际关系已将你抹除。
第三次是在这个世界上,你来过的痕迹消失了,比如说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宇宙万物也不曾记得你来过,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这个世界。
或许用不了多久,在后世的世界,自己来过的痕迹会慢慢地消失。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人生无穷无尽,唯有明月见证一代人老去,一代人新生。
狄咏看到兄弟眼里流出的哀伤,走过来,与林放并排躺着。
“兄弟,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呢?
会不会武功,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招式?
有的话教我几招呗。”
林放叹了一口气说:“家师学识包罗万象,我只是学了他身上本事的十分之一。
家师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功秘籍。
世人所说的武功,只不过是训练身体的方法和攻击防御的技巧。”
狄咏听了沮丧道:“我还以为世上真的有武功,我要是学会了。
就可以纵横千军万马,取李元昊狗头如探囊取物。
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我们就不会败给西夏了。”
三川口之战又称延州之战,发生于1040年开春。
北宋与西夏之间的一次重大战役,以宋败夏胜收场。
此战为西夏的生存与发展奠定了军事基础。
好水川之战发生于1041年2月,西夏再败宋军。
李元昊一度叫嚣“朕欲亲临渭水,直据长安”。
谈及西夏,大宋军民莫不咬牙切齿。
恨不得毁其宗庙,夷其社稷,迁其重器。
“个人的武勇,或许可以改变一两场战役的走向。
但在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中,个人的武力就起不了什么作用,甚至战争的谋略都不管用。
大国对战,拼的是组织动员能力,拼的是物资生产能力。
我宋虽然败了两次,但我认为大宋仍然可以钳制西夏。
军事上失败,但经济上我们却有很大的优势。”
狄咏听得云里雾里,军事自己倒明白。
但什么叫经济啊,优势又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见啊。
打了呵欠,林放睡下了。
而狄咏嘴里一直念叨着“经济”二字,久久不入睡。
天亮时,开工的晨钟已敲响。
林放感觉有人在摇自己,不理会,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这回不摇了,改捏鼻孔了,过分了。
林放大怒,格开捏鼻子的手,准备发飙。
刚睁开眼,狄咏布满血丝的大牛眼映入眼帘。
“兄弟,你昨晚说的经济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林放拍了拍额头,痛苦地问:“你昨晚一夜没睡,就一直念叨着经济?”
“是啊,你昨晚说我们在经济上有优势。
可我一直搞不懂什么叫经济。
我以为是吃的,但西夏人吃的是牛羊,比我们好多了。
穿的,我们倒是比他们好,至少我们不穿兽皮。”
狄咏一脸的老实巴交。
大早上扰人春梦,林放恨不得捏死面前这位好兄弟。
看着胡子拉碴的曹爽,林放软下了心。
“经济就是人们生产、流通、分配、消费一切物质精神资料的总称。
蜀中织出了华美的蜀锦,商人把蜀锦贩到东京,东京的权贵花钱买下。
这就是简单的经济活动。
又比如说,西夏产青盐,商人贩运到大宋边境,我大宋百姓买下青盐....”
林放的口水洋洋洒洒,狄咏的大牛眼眨啊眨,清澈的眼神中透露着不懂。
林放摸了一下额头,痛苦道。
“把经济理解为商业,这下懂了吧。”
狄咏发脾气似地用手搓了几下头皮,“大哥,你早说啊。
害我琢磨一个晚上了。
睡了,明日还要出城接应外地粮商。”
狄咏烦躁地挥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