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之中,审讯已经进行了一小段时间,谢玄的部将们也都被召了过来。
几个部将面色凶悍,只是向谢玄拱了个手,便直直的落座,看都没看李渔一眼。
范顺气不过,指责道:“身为朝廷将领,怎可对皇帝陛下如此无礼!”
一个部将嘴角挑了一下,轻蔑的说道:“俺说这帐中怎么一股子臊味,原来有个不带把的。”
讥笑声顿时响遍整个军帐。
谢玄咳了两声,起身正想呵斥,李渔摆了摆手,歪歪头注视着那个出言不逊的部将。
那人也不示弱,双目圆睁,怒视李渔。
“这位将军心中有不平之事?”李渔缓缓问道。
李渔心中明白,北府兵是由流民组建而成,而谢家能迅速组建北府兵的内幕不完全是大规模的选拔招募,最关键的,是笼络了在座的这几位流民首领。
这一批北府兵基本上都是从北方而来,为了躲避战乱渡河逃到了京口一带,这些流民首领平日做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哪里顾及什么君臣之礼,如今谢家既给了他们名分,又给了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从组建到练兵这一过程中,都是谢家人从中操办,他们眼中只有谢家人而已。
那部将冷哼一声,带着浓浓的怨气道:“让俺孙无终冲锋陷阵,死一万次都无妨,俺只有一事不平,谢兖州身弱体虚,朝廷明明知道这件事,为何不派专门的太医到营中伺候,他前几日晚上......”
“孙无终,不得放肆!咳咳......“
李渔正想问一问前几日晚上谢玄怎么了,却被谢玄抢过话头厉声制止。
见谢玄发怒,孙无终一肚子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叹了一声气,老实坐下。
“喂,我说,还审不审了?”
跪在地上的一个俘虏面对这种审讯场面竟毫无惧色,甚至调侃了起来。
另一个俘虏道:“嘿,他娘的一口肉没捞到,想杀还不给个痛快!”
“妈的,让俺把这两个贼党拉到柴房先打一顿,我看他们还敢不敢在这说风凉话!”
孙无终气不过,起身便要动手。
李渔听到“柴房”二字,身上不由得一紧,他拦了下来,饶有兴致的蹲在两个俘虏跟前,笑着说道:“审,先回答刚刚谢将军的问题,你们身上的铁甲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河北岸的秦军手中抢来的!”那俘虏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得意自豪。
“你们不是秦军?”
“不是!”
“你们是晋军?”
“不是!”
郗昌实在听不下去了,拿着刀对准一个人的耳朵削了过去,那俘虏吃痛,躺在地上嗷嗷乱叫。
“磨磨唧唧,老子倒要看看你身上有几块肉!”
另一个俘虏替他的同伙回了话:“将军,不是我们不说,你们也没问啊!”
李渔问:“既不是秦军,也不是晋军,你们究竟是何人部众?”
“说出来能换一条命不?啊!!将军饶命饶命!我就一只耳朵回去怎么娶婆娘!”
郗昌手起刀落,又是一只耳朵落地。
一番审问才知道,这两人确实不是正规军队,而是游荡于淮河与长江一带的水匪。
据二人所说,他们这些水匪不愁生计的时候会上岸生活,岸上都有自己的家。
水匪头子有肥肉的时候,会喊上这些喽啰们,杀烧抢掠。
秦军他们抢过,晋军他们也抢过,由于水路复杂,窝点隐蔽,加上分赃之后就回到岸上摇身一变成了良民,所以没有后顾之忧。
这次来抢高邮粮仓,就是瞅准了晋军仗着背靠高邮湖,防备松懈。
“我当是谁,原来是几只水猴子。”一位部将开口道。
“陛下不是带了一千羽林军吗?我再率所部两千人,加起来三千人,给我七天的时间,立马平了这群宵小,事后功劳陛下占大头,我们占小头,说出去也好听不是?”
这个部将提出来的方法滴水不漏,既考虑到了皇帝,也顾及到了自己的部众。
谢玄没有发话,众人看向李渔。
李渔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随后朝两个俘虏问了句:“你二人家住何方?”
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相互递了一个眼神,这个眼神被李渔捕捉到,他心中隐隐不安。
“我们两个是同乡,家住盐城青平乡。”
“清平乡哪个村哪?村中有几户?家中有几口人?”
二人一时答不上来。
李渔突然抓紧一个人的手,在那俘虏虎口处搓了搓。
军帐中的人搞不清李渔为何如此举动,谢玄刚刚提议的那位名叫刘轨的部下似乎是察觉到了端倪,抽出腰间佩剑就要砍杀两个俘虏。
郗昌眼疾手快,架起长刀,拦在那二人头前,不满说道:“此事陛下与谢兖州还未发落,足下怎敢独断?!”
李渔望了望军帐中的众人,将目光落在谢玄脸上,谢玄俊美无暇的脸上苍白不见血色,似乎有话要对李渔说,但似乎又苦于某种原因无法说出口,面带愧色,一言不发。
他更坚定了内心的猜测,李渔当机立断,抽出匕首划破二人喉咙,那两个俘虏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听得“呜呜”的声音,一命呜呼。
随后走到谢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幼度,朕明白你的难处。”
说罢,又示意郗昌和刘轨二人放下武器,他来到刘轨面前,脸上挂着说不清是微笑还是轻蔑的表情,说道:“刘参军,朕的羽林军姓司马,站在你身旁的这位,是他们的头儿,叫郗昌。”
刘轨脸色难看,不敢和李渔对视。
李渔一边擦拭匕首上的血一边走到孙无终面前道:“孙参军,朕知道你勇武过人,但你刚刚嘲笑的那位太监,是从小看着朕长大的。”
说罢,招呼上郗昌范顺便走。
王献之回头看了谢玄一眼,表情复杂,又快步跑到谢玄身前,正色问道:“此事究竟为何?”
谢玄摇摇头,道:“我尚且无法判定是何人所为。”
王献之“唉!”了一声,便出了军帐。
出了军帐,范顺等人心中猜测不定,但也不好过问,便请示李渔道:“陛下,咱们下一步是要?”
“速速召集羽林军,路上严加戒备,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