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在陈留至长安的的方向布置了三道防线。
第一道为陈留郡,由河南节度使率军防御,第二道为虎牢关至洛阳城,副元帅高仙芝和封常清率军防御,第三道为陕郡至潼关一线,郭子仪率兵拱卫长安。
督运粮草和军械之事由刘羡之负责。
高仙芝的手下大将封常清负责募兵,但是效果不是很理想,五天来只募集到了三万多人,并且这三万人皆无作战经验。
安禄山的大军渡过黄河之后,直逼陈留郡。
河南节度使丁宝福闻敌军攻城,亲自率领近万将士登城防守。
叛军攻势异常猛烈,唐军寡不敌众,被叛军攻破城门,安禄山将丁宝福斩于军前,再将俘虏近万人统统斩杀。
十二月初八,叛军一路上连破数城,到了虎牢关前。
虎牢关乃洛阳门户,若虎牢关有失,则洛阳无险可守。
高仙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已经令封常清率军防守虎牢关。
封常清想用进攻打破唐军接连失地的僵局,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因此他选择正面迎战安禄山的十万雄兵。
安禄山此刻正在中军大帐,他看了一眼地图,道:“我军从范阳至陈留,一路势如破竹,进军的速度也超出了我原先的预计。”
高尚微微捋了一把下颔的长须,道:“天下精锐之兵皆集于我们之手,中原皆是没有实战经验之兵,此战我军必胜。”
严庄附和道:“不错,唐军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有能与我军正面抗衡的战力。”
叛军皆是从久战之,其动如狂风暴雨,攻如列缺霹雳,沿线防御的唐军承平已久,根本不是叛军的对手。
安禄山看了一眼史思明,“虎牢关是东都门户,听说防守虎牢关的是封常清。”
史思明道:“我知道。”
安禄山接着道:“你有把握夺下虎牢关?”
“封常清作战以进攻为主,其不善于防守,我军士气正盛,定能一举拿下虎牢关,若拿下虎牢关,洛阳不再话下。”
安禄山露出了满意之色,“你打算要多少人?”
史思明道:“速战,我军主力部队。
高尚凝视着史思明,“洛阳城防极其坚固,封常清没有将主力收缩于城内全力防守,而防守虎牢关,就是要以逸待劳,削弱我军的兵锋,因此我们绝对不能因为要攻取东都洛阳而保留兵力,相反,我们要一举攻下虎牢关。”
“好。”安禄山眼神中露出一丝精光,“封常清是一名勇将,只可惜,他这次的对手是我们。”
封常清没有想到安禄山的骑兵这么快。
就像是沙漠上的风暴,海面上的巨浪,迅速而又无法抵挡。
叛军骑兵从侧面突袭,陌刀军阵根本无法抵挡。
封常清的部队以新兵为主,就算依靠有利地形也无法抵抗叛军的攻势,开始溃败。
封常清命令少数人退入关内,紧闭关门,准备拖延时间,自己率领剩余兵力返回洛阳,依靠洛阳城池继续抵抗。
史思明当然算到了这一点,因此破关后,叛军一刻都没有停留,十万铁骑直奔洛阳,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封常清额头已经沁出冷汗,但他仍然保持着镇定,他将兵力分为两支,一支埋伏于罂子谷准备伏击叛军的先锋部队,另一支继续向洛阳撤退。
叛军前锋部队奔袭而来,罂子谷的唐军伏兵从道路两旁杀出,叛军没想到溃不成军的唐军还有埋伏,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史思明率领主力赶到,他看到前锋部队和唐军的伏兵乱战一团,命令后续部队向唐军展开反攻。
唐军依照封常清的吩咐并没有恋战,且战且退。
经过罂子谷,是一片平原地带,骑兵便可以展开。史思明命令骑兵展开队形,以扇形火速追杀唐军。
封常清终于来到了洛阳,他看着洛阳高大而孤独的城楼,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身后的叛军如同一团庞大的云雾,似海潮一般向洛阳城涌来。
封常清眼神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继续策马向早已经打开的上春门奔去。
太空阴沉。
十万骑兵不到两个时辰便集结至城下。
高仙芝站在城楼上看着前方如乌云一般的敌军,弓箭手早已经准备就绪。
封常清入城后赶紧来到了城墙,见到了高仙芝,拜倒,“末将未能抵挡敌军,丢失虎牢关,请大帅治末将之罪。”
“你驻守虎牢关,难道连一天都无法抵御?”
封常清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败得这么快,“敌军全军全力猛攻,末将无能。”
高仙芝冷冷道:“来人!”
高仙芝身后迅速出现两个亲兵,几个偏将看见如此阵势,在高仙芝下令前纷纷跪倒,“副帅,封将军丢失虎牢关是应该被治罪,但是军前斩杀大将,军心不稳,请大帅容封将军戴罪立功。”
“副帅,请容封将军戴罪立功。”
高仙芝沉默了一阵,沉声道:“封常清,你有什么话说?”
“作为军人,末将宁愿战死在军前。”
高仙芝看着封常清,“好,本帅就令你在军前戴罪立功。”
封常清拜倒,“谢副帅不杀之恩。”
高仙芝将话题转移到了目前的战事上面。“安禄山是想以快取胜,敌军锐气正盛,只有通过东都的城墙阻其锐气。”高仙芝看着前方灰暗的天际色,“叛军已经列队完成了,传我将令,应战。”
一阵整齐的鼓点,远方的黑影忽然如决堤的海浪朝着洛阳冲来。
唐军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高仙芝鲜红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
叛军如海浪接近了城墙,封常清紧紧盯着前方,喝道:“放箭!”
城墙上响起一阵鼓点,嗡!几千张弓弦震动的声音预示着唐军开始反击,叛军瞬间如割麦般倒下一大片,叛军抵近了城下,云梯如长蛇一般从各个方向搭在了城墙上,叛军的箭阵也从城下射击,封常清拔出了长剑,“火阵!”
三声沉闷的鼓点,城墙上的唐军拔出了陌刀,守在了垛口,浸过油的草垛纷纷被抛向城下,弓箭手点燃箭头,射向城下的草垛,顿时火焰冲天而起,城下的叛军湮没在冲天的火焰中,剩下的纷纷向后避开,云梯也被点燃,叛军的进攻一时受阻,双方进入了弓箭的对射。
虽然叛军弓箭手人数占优,唐军因为有城墙作为屏障,伤亡较少。
叛军中传来一阵鼓点,城下的叛军顶起盾牌,开始有规律的向后收缩,收缩至唐军箭阵的射程之外,调整阵形,形成对峙。
城下的草垛仍在燃烧,鲜血早已经将土地染红。
封常清看着退去的叛军,来到了高仙芝身边,“副帅,叛军退了。”
“他们并没有使出全力攻城。”
封常清道:“是的。平原作战,安禄山的铁骑天下无双,因此在虎牢关时他以迅雷之势将我打败,让我们误以为他们会全力攻城,现在看来他们没有全力攻城,我们则用了全力守城。”
“我们过早的使用了火攻,在第二次攻城的时候,他们便有了防备。”
“副帅,我们是不是让朝廷派援军过来。”
高仙芝打断了封常清的话,“洛阳四周皆是平原,安禄山的骑兵又是边镇的精锐,能和这支部队相抗衡的只有安西和朔方的唐军,但是安西军需要防守吐蕃,朔方军要防守潼关,此二地皆不能有失,目前来看,据城防守,挫其兵锋,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封常清久历战阵,这一点当然能够看出来,只不过洛阳是东都,得失关系重大,于是才想到朝廷援军。
高仙芝仿佛看出了封常清的心思,“颜杲青颜真卿在叛军后方抵抗叛军,若洛阳坚守一段时日,叛军手中没有城池,辎重无法接济,定然不支,到时候唐军便可全线反击。”
“将军思虑甚远,末将不及。”
长安。
当安禄山叛军一天之内攻下虎牢关的时候,朝野震惊,李隆基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言不发,他感觉胸中有一些气闷,仿佛那一片乌云离自己越来越近。
洛阳的地位仅次于长安,若叛军攻下洛阳,无疑是对唐庭的一次沉重打击,朔方和河西军镇守潼关拱卫京师,洛阳只能坚守,待南方勤王兵马北上阻击叛军。
在东宫,李亨得知塘报之后便召刘羡之商讨。
“高仙芝一人要面临十万敌军,大人认为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之?”
刘羡之看着挂在围屏上的大唐地图,“我们之前的方略是,高仙芝坚守潼关,南方勤王兵马、北方颜真卿的兵马和朔方河西军合围叛军,但是如今颜真卿一部被敌人所阻,江南的兵马也迟迟未动,现在看来很难对洛阳形成合围。”
李亨沉声道:“颜真卿的行军是朝廷机密,居然能够被叛军在常山阻击,而江南一带兵马要对付李瑁,不能全力支援洛阳,因此合围计划无法实施,红妆的计划要比我们想象中严密。”
刘羡之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红妆的这个计划是四眼棋局”
李亨思考了一阵,道:“四个棋眼?也就是说是四个地点分别执行的四个计划?”
刘羡之道:“是,殿下。”
“其中一个地方就是京城,其二是双方交战前线洛阳,其三是李瑁的根据地江陵,还有一个棋眼是哪里?”
李亨身为太子,胸怀大局,调度天下兵马,身负平叛之责,敏锐地察觉除了其中的三个棋眼。
刘羡之的眼神中露出赞赏之色,“殿下,还有一个地方在益州。”
“益州?”
“益州?六弟之前在益州受到了红妆的刺杀,如今张修亲自保护六弟,六弟身负皇命,授任为元帅,已经率军出征,益州,还存在什么变数?”
刘羡之沉默了很久才道:“殿下,武娘就在益州。”
李亨一怔。
原来是刘羡之早就已经做好了计划,张修前去益州,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荣王,另一方面便是协助第三阁的阁主岑参,对付武娘。
“我明白了,此次你用的是暗渡陈仓之计。”
刘羡之并没有否认,“红妆耳目众多,只有这样才能掩饰我们真实的意图。”
“武娘控制红妆令大唐不安,此人定然非同一般的人,需不需要我调动当地的驻军?”
“殿下,这是一场暗战,驻军目标太大,反而会打草惊蛇,驻军只需要在暗中封锁要道便可。”
李亨的眼神中也闪现出光亮,看着刘羡之认真的神情,现在就想认这个堂弟,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终究还是忍住了心底的这份热切之情。
李亨的眼神中露出惺惺相惜之色,“你果然手握智珠,红妆危害我大唐多年,终于到了决战时刻,虽然还是存在很多未知变数,但是有你在我身边,胜算又大了许多。”
刘羡之本计划在红妆的最终计划进行之前铲除红妆,无奈还是没有阻止,让大唐陷入了战乱,心中定然非常遗憾,只能倾尽全力,与红妆一战。
“殿下,扶龙山庄的精锐现在都已经到了益州,相信此次定能给红妆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