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想回乡享清福,做梦”,崇祯大手一挥,把案上的书籍全扫到地上,“朕告诉尔,尔乃朕的家奴。
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没有朕的旨意,哪都不允许去。
就和朕烂在这紫禁城里吧,就和朕烂在大明两京十三省里吧!
老狗,再敢言回乡,朕必扑杀尔!”
“皇爷息怒,皇爷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万请皇爷爱惜龙体,切莫为了奴婢而伤了龙体。”
魏忠贤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
“皇爷息怒。”一旁的王承恩第一次看崇祯发如此大的火,吓到手足无措,也跟着磕头。
平息了内心的翻滚,崇祯长吁一口气。
“都起来吧!皇兄临行前,曾对朕交代,要想江山稳固、长治久安,必须信任两个人。
一个是皇嫂,另一个就是你魏公公。那时,朕就视公公为朕的左臂右膀。
如今你要离开,岂不是独留朕一人面对繁杂的国事?
你就安心留在京城吧,朕初御极,宫里宫外的事犹如乱麻,需要一个能帮朕压阵的人。”
要想利用一个人,就先用大棒敲掉他的思想独立性,让其向自己靠拢,最后再用胡萝卜安慰他,引诱他。
这样的套路,崇祯在后世的职场见多了。
魏忠贤起来后,用衣袖擦了擦双眼。
“奴婢该死,令万岁爷伤气。万岁爷如此看重奴婢,奴婢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只愿万岁爷不要嫌奴婢年老多病,笨嘴拙舌。”
“好,好,有公公此言,朕万事放心。”
“王大伴也起来吧,朕自幼由你看着长大。
朕五岁那年失足落入水池,是你跳入水中,将朕救起。
你的功劳,朕都记在心中。
朕希望你们二人能全力辅佐朕,与朕一起看大明的花花江山。”
“万岁爷放心,为了大明,奴婢在所不惜。”
两位大太监的胸膛起伏不断。
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煤山吊友的话可信度颇高,至于魏公公嘛,全当放屁。
不过,相信魏公公会以“打是亲,骂是爱,只有亲近的人才有资格挨皇爷的骂”来安慰自己,来麻痹自己。
此外,自己这般叱骂,必然会落入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眼中。
届时,魏公公只手遮天的形象会一点一点地破裂,太监乃皇帝的家奴会深入他们的内心。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陪朕看看今日的奏疏。”
王承恩赶紧安排宫女进来打扫,自己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念起来,而魏忠贤在一旁站着。
明朝的奏疏一般先交由内阁处理,内阁大臣看完后将自己的意见写于票签上,称为票拟。
随后,票签和奏疏移送送给皇帝审阅,由皇帝拍板定案,此为批红。
今日的奏疏极为无聊,无非是东林党攻击阉党,力请新君立斩魏忠贤、崔呈秀等人,以正朝廷之风;
而阉党则指责东林党与江浙财阀勾结,荼毒地方百姓。
当魏忠贤听到东林党的弹劾时,身体虽然哆嗦,但眼里的凶光大显。
轻瞟一眼崇祯,只见皇帝嘴角上扬,不知其是怒还是喜。
魏公公的小动作全被崇祯看在眼里,闹吧,你们闹得越凶,朕就越得利。
崇祯决定压下全部奏疏,留两党继续互相攻讦,互相揭老底。
无聊下,崇祯翻看堆积在按桌上的书籍,这些书籍是天启生前翻阅的。
其中,一本名为《农书草稿》的书引起了崇祯的注意。
皇兄生前好木工,精通刀锯斧凿、丹青髹漆此类的木匠活,从没听过他对农活感兴趣。
一旁的魏忠贤开口道:“陛下,此乃前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徐光启所著。
先帝甚爱之,时常翻阅,并言天下农活如木工一道精妙无比,令人叹服。”
“徐光启?”崇祯有些疑惑,此名甚为耳熟,一时想不起是谁。
“回陛下,徐光启生于上海县太卿坊,万历三十二年中进士。
此人热衷于与番僧打交道,据传其在南京时加入天主教,教名保禄。
万历三十五年,其与洋人利玛窦一起翻译一本名为《几何原本》的书籍。”
魏忠贤的一番解释,令崇祯想起来了。
原来是明末大名鼎鼎的火炮专家——徐光启。
如今世界军事正处于冷兵器与热兵器交替时期,如果自己全力支持其研发火炮,相信大明不会落后于殖民时代。
崇祯压下内心的激动,深呼吸几次,“王大伴,替朕写份诏令,起复徐光启,任其为兵部右侍郎,专管火炮武器研发,并诏所有番僧入京辅助。”
倘若火炮研制成功,明军能全军装备热武器,那么平推东亚、插手大西洋易如反掌。
然而事情并不如崇祯所想的那么顺利,对于崇祯登基后第一次发出的敕书,文官收到消息后议论纷纷。
翌日,大朝会中,有人支持研制火炮,理由是后金的努尔哈赤正是死于火炮之下;
有人则反对,认为儒家道德伦理乃治国正统,君王不可沉湎于奇技淫巧。
更恶劣的是,甚至有人认为徐光启整日与洋人厮混,有通敌卖国之嫌。
听到此言,崇祯的脸色立马黑了。
这帮人一早上就在吵这一件事,至今都没吵出个结果来,合着拿着大明的俸禄来做嘴强王者。
况且这些人根本不结合实际,只是拿祖制和中洋有别来怼别人。
自己再不出声,他们都以为自己死了。
“够了,看看你们斯文扫地的模样。
尔等皆熟读儒家经典,且为国之重臣,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朝会乃议事之所,不是坊间泼妇相争之地。
朕今日想听的是要不要研制火器,而不是徐卿的流言蜚语。”
崇祯重重地拍了御座,雄浑的男中音响彻大殿。
“百官畅所欲言,朕乐意至极。
然而,尔等往往本末倒置,经常以私党、私德为由,将国家大事转为对主事官员的人身攻击。
搞臭其名声,逼其请辞外放。依朕看,此举如沟渠般阴暗,如毒蛇般狠辣。
日后议事,只可就事论事。
顾左右而言他者,第一次口头警告,第二次罚俸,第三次停职。尔等可记下。”
崇祯登基以来,一直以虚心求教的面目示人,以致于百官以为他年幼可欺。
但幼龙终究是龙,龙一旦暴怒,天地为之变色。
“朕欲让徐光启担任兵部右侍郎,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