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饭饱之后,吴千光三人只觉得祝今宵当真是阔气。
像这般豪气的上官可一点不多见。
多的是想要让下属请吃请喝的。
“三爷,我听说您家欠了不少银子,您下次还是省着点用吧。”
吴千光低声劝了一句。
“此乃谣言!我祝家什么时候欠银子了!”祝今宵放下手中的筷子:
“尔等不要信街面上的传言,只不过是压货了,待到合适的机会出手,自是要大赚一笔。”
吴千光等四人便不再多言,听起来像是真的,可又觉得是假的。
不过他们三个一想到猪三郎是绍兴府最废物的男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的言论也站不住脚后,便觉得祝今宵的话是可信的。
汪远则是心里惊诧,看样子祝三郎,当真是没想着还谢家的高利贷。
“带我找个能把大额银子换小额银子的地方。”
祝今宵对着吴千光挥手:“带路。”
等到了一楼祝今宵要结账,连忙被掌柜的拦住了:
“祝三爷,您这位杀倭英雄能来小店吃饭就蓬荜生辉了。
如何能要您饭钱,传出去,这不是打小人的脸吗?”
“话说的蛮顺耳的,是个会做生意的人,结账吧。”
祝今宵从怀里掏出些许碎银子:
“我呢一般不吃白食,今天当众说要请我几个麾下吃饭,就绝不能食言,下次我再给你机会请我吃一顿。”
“别别别,请祝英雄吃饭还是有底气的。”酒楼掌柜还是不敢收。
祝今宵确是把银子甩在桌上:“我素来言出必践,成吾信义昭彰,小信如若不成,大信将以何立?”
听到这话,掌柜的也不在多劝:“祝英雄高义,小人若是再不收下,显得迂腐了。”
掌柜的嘴里一个劲的说着感谢的话,手里称银子的速度也不慢。
他很快就剪了些碎银子,剩下的还给祝今宵。
“饭菜味道不错。”
“祝英雄吃好了,下次再来。”
掌柜的亲自给祝今宵送到门外多走了几步。
猪三郎的大名,别说山阴县,整个绍兴府知晓的也不少。
可在昨日,全都推翻了。
杀倭的威名。
可不是寻常人能比得过的。
四个衙役簇拥着祝今宵奔着钱庄走去。
自明中叶以后,钱庄、钱肆、钱铺在各地先后出现。
而且,随商品经济的发展而日渐普遍。
从大城市到一般市镇,都可以见到。
它们大都设于城市中工商业比较发达的街市。
这样,既方便了商民的兑换。
同时,也有利于扩大营业额。
钱庄、钱铺、钱肆的职能,主要有二:
第一,兑换金银钱钞。
百姓既可以在此以钱兑黄金、白银,同时也可以金银兑钱。
第二,经商放债。
钱庄、钱铺、钱肆的经营者们,在兑换与私铸钱币过程中,
固然可以大发其财。
但是,他们也清楚知道,私铸毕竟要冒很大的风险。
而且所能容纳的投资也毕竟有限。
因此,他们感到与其让自己的大量资金长期闲置,还不如适当的进行经商、放债,倒可以获得更多的利润。
祝家欠了谢家的高利贷,也是因为在钱庄走了这个流程。
“三爷,会稽县的钱庄多是谢家的。”
吴千光沉吟了一声:“其余钱庄也多是与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不然开不下去。”
寻常百姓不清楚,只觉得不全都是徐家的,就方便比较。
可实际上多是一家的。
祝今宵颔首,他也明白,这种挣钱的生意必然是独家把持,怎么可能会往外分呢?
北京的钱庄同松江府的钱庄,距离千里可以不带银子,带着会票足以。
他们使用兑票的底气便是,整个松江府的钱庄:全都姓徐!
当然松江府的大部分土地也都姓徐。
一心为国徐阁老比严阁老隐藏的更深。
“既然都是如此,就去谢家的。”
吴千光指了指旁边的钱庄:
“三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就在谢家姻亲换一换,就近。”
“行。”
祝今宵抬头瞥了一眼,上面的招牌是万源号通商银铺。
四个衙役进了门,便有人赶忙出来招呼。
“三爷。”吴千光稍微弓着腰:“您是要怎么换钱?”
祝今宵示意汪远把包裹放在桌子上:
“这一百两给我兑换成五两一个的银锭子。”
田掌柜先是打量了一二坐在主位上的祝今宵,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这是故意来找茬的?
祝家都欠了一千两往上的高利贷了,他哪里来的一百两纹银?
田掌柜先是笑呵呵的拿起五十两船型银锭仔细瞧了瞧,确认是真的。
今天你来了我这钱铺,甭以为你猪三郎救了吴成器,找他的手底下充门面,我就怕了你。
敢上门挑衅,我非得坑死你。
田掌柜按下心中的算计,拱手:
“三爷稍等,我这就差人去数银锭子去。”
没让祝今宵等太久,就看田掌柜端着一盘子银子出来了。
“三爷,整整一百两碎银,您瞧瞧。”
祝今宵拿起银圆饼,眉头微挑,这大明的银子怎么也没个统一,连圆饼都出来了?
“三爷不要银饼子,换成银锭,你听不懂啊!”
汪远把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跟我这耍小九九呢是吧?”
吴千光脸上也有些难堪之色,这姓田的听不懂人话?
谁不知道圆饼子是私铸的,想要花出去,要费不少心神的。
对于汪远的发难,祝今宵把手中的圆饼放在桌子上:
“田掌柜,需要我再重复第二遍吗?”
“怎么做事的,尽是毛毛躁躁。”
田掌柜先是呵斥了一下自家的伙计,又赶忙安慰祝今宵,脸上带着笑:“三爷,我亲自给你取去。”
然后他又恶狠狠的对着小伙计让他把银饼子收好。
等他回了内堂,早就有心腹给他准备好了坏银,也就是加了东西的银子。
方才搞银圆饼出去,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免得挨个检查。
一枚枚银锭子装在托盘里,田掌柜请祝今宵过目。
祝今宵拿起银锭子颠了颠,往地下扔了一下。
掷地声音沉闷、短促,银子也没弹力。
祝今宵不懂如何辩驳银子。
可多年养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抬起头看着田掌柜不言语,又往地上扔了一枚。
田掌柜脸色微变,但很快收敛,脸上带着笑看着祝今宵。
“三爷可是对银子不满意?”
噔。
一枚银锭又被祝今宵扔在地上。
田掌柜额头流下一丝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