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远跑到会稽县县衙,大声喊着:
“快喊人跟我走,三爷在利济桥被几百人围住了,咱们得去救他,再晚就没人了。”
县衙里没有人回应他。
“有没有人?”
空荡荡的县衙只有他的回音。
此时正是早上给汪远钱打探消息的那个门子,他脸上带着惊诧之色,走了出来: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他们胆敢袭击我会稽县新上任的典史,不要命了?”
“快叫人去支援祝典史呐。”汪远脸上带着热汗,神色异常急切。
门子却是两手一摊:“兄弟,都这个点了,三班衙役早就下了值,回家找媳妇亲热去了。
再加上倭寇来了,咱们衙役兄弟死伤惨重,哪还有人值守?”
听到这里,汪远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一个都没有了?”
“哎,别这么说,还有一个我。”门子指了指自己这个看大门的:
“要不我去同杜相公知会一声,小弟这个门子跟你去救祝典史。”
“不对。”汪远连连摇头:“狱卒呢?”
他们可都是归本县典史管辖的,正经的部下。
“哎,怕是不好叫他们。”门子摇摇头:
“你得有典史的腰牌,否则他们离开,有人趁机越狱怎么办?”
“兄弟,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的。”
汪远刚想辩驳,可瞬间明白过来了,祝今宵刚刚上任,在县衙的根基几乎没有。
县衙当中是有人知道,祝今宵被人“安排”这件事的。
否则县衙也不会清场清的这么干净。
汪远当即把手里的散碎银子都拿出来,递给门子:
“好兄弟,吴千光家住在哪里?”
门子接过碎银子,脸上笑嘻嘻,非常有职业精神告诉汪远具体住址。
汪远牢牢记住之后,奔着那个方向跑去。
门子把碎银子塞进自己的荷包里,吹了下口哨。
今天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呢。
管他龙争虎斗,我就是挣这份银子的。
然后门子这才慢悠悠的走进县衙内,先是冲着刑房旁边的书吏点头,又奔着后院去向杜知县汇报。
毕竟汪远前来求救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知会一声,免得落人口实。
咱们谁也不得罪,就安安心心挣门子这份该得的钱!
书吏也快速走出县衙,奔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报信。
“什么?”
会稽县知县杜胜杰听到门子禀告之后,当即大惊失色。
一帮无籍之徒胆敢围困会稽县典史,这哪是打猪三郎的屁股?
这种行径是在打他这个会稽县知县的脸!
要知道猪三郎可是巡按御史胡宗宪带来的人,同样又是绍兴府知府张道明亲自任命的典史。
刚刚第一天上任就出了这种恶事,他这个会稽县知县难免会吃瓜落。
今后你还想不想升官发财了?
光是考评这一条,就能被胡宗宪给弹劾的死死的。
猪三郎的名头,有胡宗宪在,指定是要被送到陛下案头去的。
猪三郎杀倭是他自己的功绩吗?
不是啊,那是在胡宗宪的指挥下才有如此大捷。
你说胡宗宪会不会保着他?
昨日猪三郎刚刚杀了倭寇名声大噪,今日便惨死街头。
只会说明会稽县内有倭寇的内奸,都是他这个主官办事不力。
这种人,他能轻易出事吗?
不能啊!
“来人,召集所有衙役,随本官出去救援祝典史。
另外派人去绍兴府求援,那些无籍之徒一个都别想跑。”杜知县脸色极为难看,声音难免加重。
“杜相公,县衙兄弟们死伤惨重,此时也没多少人。”
啪。
门子挨了一巴掌。
“叫狱卒。”
“是。”
门子没成想知县会是这么大反应,连忙捂着脸去招呼人。
杜胜杰脸色极为难看,别看祝三郎是个未入流的官,可那也是朝廷命官!
那些草民胆敢拦杀朝廷命官,找死!
这种事他绝不能姑息。
砰砰砰。
“快开门,是我汪远,三爷出事了。”
一脚干破篱笆小门的汪远进了院子就开敲。
吴千光嘴里嚼着米饭,打开门,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
“好多人在利济桥围攻三爷,快跟我出去叫兄弟们去支援。”
“什么?”
吴千光抹了一把自己嘴上的油水,放下筷子,大叫着让他婆娘把衙役的衣服拿来换上。
“别换了,咱们这身皮不管用,快跟我带着人去支援三爷。”
“好好好。”
利济桥上。
祝今宵把被割了脖子的施治往前一推。
施治没了力量支撑,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踉跄的往前踏了一步,伸手努力够向他的手下。
可仅剩的手下,一瞧猪三郎敢当众抹副帮主的脖子,更是没人敢上前。
结果施治被地上的死人绊倒,一下子倒在地上开始倒气。
血不断的透过双手涌出来。
祝今宵吐了口嘴里的血唾沫,持刀而立,淡淡的道:
“还有谁想死?”
尽管猪三郎手里的雁翎刀已经砍的出现许多豁口,可倒下的这么多人,再证明他手里的刀依旧有威慑力。
这么多人,都没有让猪三郎倒下,反倒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谁敢上前?
哪一个敢回应他!
再看倒在地上的副帮主施治,血流的意识模糊,已经没力气捂着脖子的伤口,整个人开始休克了。
眼瞅着就要嗝屁,残存的千里帮帮众,被猪三郎一问。
个个不敢上前,对视一眼后,直接跑路。
如今整个利济桥上,就剩下祝今宵一人站着。
待到打手从桥面上消失后,他有些劳累的出溜下去,坐在地上,想要靠着桥柱休息。
可后背的疼痛又刺激着他又换了个姿势。
“真是刚冒头,他们就想按死我这只虫子啊。”
祝今宵从左到右瞧着躺在地上哀嚎的打手们。
本想着今天捋清楚了会稽县的情况,明日再前往矿山找帮手。
今天谢家就坐不住了,不单单是要给我个下马威!
“岁数大就是好,倒头就睡。”祝今宵瞥了一眼没气的副帮主施治。
一帮没脑子的货,老子现在是官。
祝今宵深呼一口气,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大明的治安,真是他妈的烂透了。
他现在一歇着,浑身无力,手臂连短刀都举不起来了。
“谢家,这次咱们算是不死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