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肚子里发展计划一大堆，结果一看自身，没钱没人没土地。
他现在急需一大笔资金。
想出的那几套发展方案中，玻璃最适合他目前的情况。
这个时期天然碱获取不易，而要制造玻璃除了硅酸盐，纯碱同样必不可少。
此时哪怕在罗马，玻璃也跟宝石一个样，都是成本高昂的珍稀装饰品。
宁远取来准备好的草木灰，放在桶里搅拌浸泡，然后用布过滤，再将过滤的溶液煮沸蒸发，最后投入到盛着河沙的坩锅里。
用草木灰中碳酸钾，取代盐碱湖里的碳酸钠。这是中世纪欧洲发明出来的，大大降低了制作成本，同时烧制出来的玻璃质量更好。
他封闭好两个坩锅，用钳子夹进窑炉里。
等了一会，估摸着外面帐篷里的那几人吃得差不多，这才过去将人唤进来。
“各位大哥，咱们一起加把劲，把窑炉的温度升上去，两位大哥，你们轮流负责添炭；你们几位，跟我一起去……”
烧了一夜，工人来报告，说窑炉已经烧得裂开一条小缝。
宁远热得满头大汗，焦急地吩咐下去：“快用黏土补上，外面再加厚一层，炉温一定不能降下去。”
这一次搭的这个窑炉实在简陋，什么耐火砖、钢板统统没用到，资金不足就只能这样。
他已经把所有的家底都砸进来了，在杨溢那边也是信心满满地打包票。
宁远现在就怕这个窑炉撑不住高温。
要是这次计划失败，那之后的再想起飞就会变得困难很多。
宁远咬牙吩咐道：“把左边的那只坩锅，再钳出来看看。”
盛着生铁块的那只坩锅，又一次被工人夹了出来。
盖子掀开。
宁远这才松了一口气，铁块已经完全熔成铁水，那意味着旁边那只坩锅里盛的沙子也已经熔成玻璃液。
“歇息的几位大哥，快来帮帮忙。咱们一起把铁水倒进之前做的模具里，小心点，烫到就熟了……”
几个壮汉一边小心翼翼地灌注铁水，一边问：“小兄弟，咱们这是要做什么？”
“空心铁管。”
是的，哪怕宁远这套方案里，玻璃的知识已经点到了工业革命初期的水平。
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没有设备。
吹制玻璃的空心铁管，市面上没有。
跑遍整个江陵城，就是没找到可以在短时间内打出空心铁管的铁匠。铁匠说了，至少一个月时间。
宁远急着要用，就只能从零开始，自己制作。
反正他不是按着炼钢炼合金的标准来的，便直接让几个壮汉抬着模具去外面淋雨降温。
就两要求：空心、无缝。
至于质量什么的，统统无所谓，凑合够用就行，要啥自行车。
等拿到还温温发热的铁管，宁远仔细检查，总共五条铁管，有三条能用。
“太好了，居然有三条能用。几位大哥，把右边的那只坩锅钳出来。”
宁远拿着铁管的一头，在通红的玻璃液里蘸了厚厚一层，等冷却到差不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嘴对上铁管的另一头，缓缓吹气。
几个壮汉惶恐地看着铁管一端红彤彤的一团东西慢慢涨大，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弹。
“小兄弟，别乱来。那可是从炉里拿出来的东西，都烧红了，你怎么用嘴啊，你快放下！”
“不对，你们看，又变大了。这、这究竟是什么兵器。”
“小兄弟，难道你是神仙？”
宁远的额头渗着汗，没空回答他们。上千摄氏度的东西，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他必须带个头。
等他把玻璃吹得差不多，便开始借着工具修整形状。
看着最终的成品，宁远满意的点点头，转头指向一个大汉：
“大哥，麻烦你去将杨溢大哥请来，要快，就说我把东西弄出来了。”
那人点点头，迈着发软的双腿朝外跑去，刚跑没几步，扑嗵一声摔了出去，狼狈地爬起身继续跑去。
宁远平静捡起另外两只铁管，递给其他人：“来，几位大哥，你们也来试试。”
“我们？”几个大汉明明浑身的腱子肉，此刻却连连后退。
“没事，很简单的，就像我刚刚那样做，我教你们……”
当杨溢骑着马匆匆赶来的时候，地面上已经摆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玻璃。
“兄弟，你弄了什么东西出来……”
杨溢刚进门，人就愣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盯着被随意摆在地上、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器具。
他想冲过去仔细看看，可两条腿却在不停发抖，根本使唤不上。
狠狠地拧着腿上的肥肉，杨溢拖着发软的双脚，摇摇晃晃地走到这些晶莹器具旁边。
他颤抖着伸出手掌，咽了咽口水，想要抚摸一下。
他知道，这一定就是宁远说的宝物，别说什么难得一见，根本就是见都没见过。
“杨大哥，你来啦，快让让，快让让。”
宁远风风火火地进来，朝身后一挥手。
几个壮汉把地上的玻璃全部装进麻袋里，抡起大锤，噼呤啪啷就开始锤起来。
“住手！”杨溢整个人都炸了，跳起身抖动着满身肥肉，朝几个壮汉就撞了过去。
他转头幽怨地看着宁远：“兄弟，你说说，是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人我给人，你要合作，我连夜派快舟去追东家……”
宁远挠了挠头，几个壮汉也是摸不着头脑。
宁远想了一会，才明白杨溢发的什么疯：“杨大哥，别激动，这些都是废品。”
这些大汉都是第一次吹玻璃，宁远手把手地教，还是出现了很多废品。
杨溢回想着刚刚那些晶莹地器具：“废品？哪里废了”
宁远一阵无语，那么次的歪瓜裂枣，还问哪里废了。
他朝几个工人挥挥手：“快快快，赶紧回炉重造。炉子每多烧一刻钟的炭，耗费的都是我的钱。杨大哥这儿，我来解释。”
几个大汉看了看顶头上司的杨溢，又看了看宁远。
几人对视一眼，提起麻袋，转身朝窑炉匆匆跑去。
宁远见壮汉都继续去干活，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看向杨溢：“杨大哥，别激动。走，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难得一见的宝物。”
两人走向远处的帐篷。
刚一进门，杨溢整个人就软了，里面满满都是刚刚那种晶莹的器具，而且更加精致。
杨溢嘴唇嗫喏半天，才吐出一句：“这、这究竟是什么？”
“嘿嘿，这叫琉璃。”
“这就是我们要合作的东西？”
宁远点点头：“没错，杨大哥，吴郡陆氏是世家大族，你见你们东家用过这样的东西吗？”
杨溢摇了摇头，低头稍稍思考，便懂了宁远的意思。
这是一种连他东家陆言都不曾拥有过的宝物，如果这种琉璃出现在市面上……
杨溢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脸上刷刷地冒着油光。
这次果然赌对了，他已经预感到只要抱住宁远这颗大树，以后在东家那里绝对不会被冷落。
他紧紧地抓住宁远的手：“小兄弟，你说吧，要怎么合作？”
宁远从怀里掏出一片木牍：“咱们一条一条来商量。
首先，这次合作的生意，一切由我拍板决定，包括但不限于，这四十万如何使用，你们人员如何安排等等。你们陆氏商队只能提建议，最终决定权在我这。”
“额，这……”
杨溢愣住了，神情也凝重起来。他没想到这么和和气气的一个少年，上来就提出如此霸道的条件：
“我们商队出了四十万，什么事都不能做决定？小兄弟，事情咱们可以商量着来吧。”
宁远半眯着眼睛，坚定地摇头：“杨大哥，令出多门，必然内讧。你好好想想吧，如果第一条都谈不拢，我们就此做罢。这些天你给我的帮助，我改日一定加倍补偿你。”
杨溢眼角抽搐，站起身来，在帐篷内来回踱步。
宁远手心也渗出汗水。光靠他自己，资金链是不够用的，但这次生意，必须由他主导。
虽然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与人合作，但上辈子经手过的项目却不少，他看得更远。
如果陆氏商队突然把杨溢换掉，或者他们商队内部意见不统一，这些都会影响到他的生意进程，他可没空跟人掰扯这些。
杨溢不停踱步，也在苦苦思考，陆言拨了钱让他自己看着办，但自己做什么决定，是得完整汇报回去的。
这么霸道的条件，自己该不该答应？尤其是人员调度这一块，他们可不仅仅只是商贾，还有自己的任务。
自己该怎么做，才是东家想要的结果？
过了许久，他才停下脚步，咬咬牙：
“小兄弟，就冲你前天卖蓑衣时火热的场景，这第一条，我答应了，钱和人都归你决定怎么用。
那么第二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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