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胶工都在菠萝蜜树下集合的时候，纪队长开始讲话。
“今天我们开会，主要就是安排停割后，需要做的工作。”
下面的人听着，老胶工知道做什么，新胶工不知道。
“怎么安排呢？就是抽签，抽到那个树位就做那个树位。”
“五百棵橡胶树为一个树位，一个人完成三个树位。”
因为农场的地有在平地，也有在山坡上的，平地路好走，山坡路不好走。
尤其需要施肥的时候，平的拖拉机可以直接拉到树位中间，坡上的只能放山下，然后再挑上去。
所以为了避免不公平，一直都用抽签的方式来解决。
石宇轩两夫妻一共六个树位，也就说最少三千棵橡胶树。
两个树位连一起，一家派一个人上台抽。
纪队长见都抽到手了“现在就散会，各个班长把自己班工人带到抽的的树位去认认。”
石宇轩夫妻这次换了班长了，不再是姓柯的。
姓张，外省人，粤省某处的，是第二批来的工人，家里分到了田地。
为人不好，不坏，不欺负新胶工，工作上没有心眼。
家里一共六口人，一女三儿，三个儿子都在农场办的学校学习。
农场办学，只招农场员工的孩子，从小学到高中。
附近村里人想去，就得多花钱，农场教学质量跟环境好。是所有村里人羡慕的。
因为这时候的村里人，没有胶割，没有收入，他们只有田地，一年种地再送孩子去学校，是十分困难的。
石宇轩夫妻每天早出晚归，先给橡胶挖洞，然后再开始把林间的草除了，除也有讲究，不能单纯的除草，得着土一起挖翻过来，相当于把草扣住，让太阳晒土。
石宇轩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在树位里忙。
“爹，我们回家吧？”石梅现在才七岁，饿了，太阳也大，自己跟弟弟已经受不了了。
“你跟弟弟先回去，回家把饭煮上。”石宇轩依旧挥舞着锄头。
这个曾经地主家的长子，经历家庭变故后有过满腔热血，想过报效国家，但是因为家庭，不得不妥协。
如今在他乡奋斗，也变的小心翼翼的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儿女被欺负吗？不，他知道，但是他无能为力。
石梅带着弟弟回家，中午的太阳特别热，蛇喜欢出来晒太阳，尤其是中午到下午三点之间，蛇出没的特别活跃。
在橡胶林里，经常会遇见浑身黑色的长蛇，有多长，石梅见过大多数都是一米左右的蛇，蛇身有四岁孩子的手臂大小。
毫无意外，石梅牵着弟弟的手，心里害怕遇见蛇，越害怕越容易遇见。
“蛇，蛇！”拉着弟弟的跑，弟弟今年才三岁多，太小了。
这时路过一个胶工，石梅认识，是他们连队的电工，管着连队的电，抄电表，打雷闪电下雨时候关闸，开闸的，同时也是胶工，本地黎族人。姓黄，黄金城。家里有一儿一女。小的跟石梅一样大小。
七岁的石梅牵着弟弟手，无助的看着远处骑着自行车走过来黄金城。
石梅小小的心里想：
黄叔叔应该会叫自己过去的。
可是没有！即使大中午，太阳把橡胶树叶都晒软了，路上没有多少人，两个孩子恐惧的看着，最后对方无视的骑着车走了过去。
石梅不懂，为什么这里的人对他们外地人这么不友好？
为什么呢？多年后石梅长大成人后，懂了！无视你，没有欺负你，算是为人已经不错的了。
他们私底下都在嘲笑“外地猪。”
而孩子不懂，但是本地的孩子却懂，外地的孩子是可以欺负殴打的。
从此石梅没主动喊过任何一位叔叔阿姨。
若干年后，石梅也不清楚他们叫什么名字。
拉着弟弟弯了很远的路，才回到家，生火煮饭。
等石宇轩夫妻回家的时候，石梅说“我们回来在64号树位遇见了蛇，黑色的。”说着还比划“这么大，我跟弟弟吓哭了。”
一边吃饭一边说“电工叔叔骑自行车路过，没有看我们一眼。”
石梅弟弟石毅天真的说了一句。
石宇轩夫妻听了，心里怎么想，石梅不知。
“下次遇见蛇，就往高处跑，千万别往低处跑，记住了没有？”满秀秀看着两个孩子交代道。
“知道了。”
石梅早就已经知道，父母根本庇佑不了自己。
日子依旧早出晚归，每月15号发工资，1996年时候石宇轩夫妻一月发了一千二百左右。
每次发工资都会去商店把上次赊欠的钱还上。
还完了，钱也就不剩多少了。石梅一学期学费六百左右，不包括校服费用。
这时候石梅校服一套八十元，分冬季跟夏季。
所以石宇轩家每个月都在还钱赊账中度过。
石梅去学校读书，同班有一个小胖子外号“黑蛋”总是欺负她。
叫石梅“外地猪”动手就打，趁着石梅外出家室，把课本藏起来。
上课铃声响了，大家都做在课桌上，拿出来书，只有石梅没有。
老师严厉，见大家都拿出了书“石梅，你的书呢？是不是没带？”
石梅“老师，我带了，不见了。”
“带了怎么会不见？没带书，就去后面站着。”
班里同学私底下有幸灾乐祸的，有目无表情的，跟石梅同桌的小胖子笑的最高兴。
坐在后排的同学悄悄告诉石梅，她的书被同桌黑蛋藏在班里扫把里了。
因为一个班四五十人，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开学带一把扫把来学校。
因此，书藏在扫把里，石梅是没有想到的。
为什么老师没有管呢？学生在下面的动作老师一清二楚。
下课后，一个同学偷偷的告诉石梅。
“你知道黑蛋为什么欺负你，老师却不管吗？”
石梅心里难受，问了一句“为什么？”
同学回答“他爸在分场里是干部。老师不会管的！”
石梅倒霉，分跟他一桌，石梅没有办法，这个黑蛋是石梅的恶梦。
石梅另一个恶梦是隔壁二年级的一个男孩。
他下课就跑一年级来找石梅，上手就打，用书敲，哪怕石梅说告诉老师，依然没有阻止他停手过。
为什么会这样呢？石梅太小，不明白，但是她记住了，每次他们欺负她前都会骂她“外地猪。”
石梅心里想：
我是外地猪，你们不是吗？你们祖宗不也是外地来的，来就久了，都忘了自己根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