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人类文明的象征,也在黑暗中为人类指明方向。
堆积在一起的树枝‘噼里啪啦’的剧烈燃烧着,由于燃烧不充分升起了阵阵浓烟,造成周围空气质量差了很多。
王耀祖扛着由松紧带绑扎的数个纸箱,来到火堆旁,扫了眼火堆上架着的蜘蛛腿,坚硬的外壳已经烧红,散发着怪怪的香味。
周围散落一地的狼藉很清晰的表明,这里刚才有人。
“是我,出来吧。”王耀祖已经感知到了这里有两个活人,所以,才往这个方向走的。
有生物的地方不一定安全,但是有人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趋利避害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领,从人类还只是类人动物的时候就会。
他还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辨别方向的能力,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没有设备辅助,只能摸索前进。
幸好远远的感知到了这俩人,他才能顺着这个方向返回。
“我靠,你真活着出来了?拿到药了?”闻言,貂裘男和那个年轻的司机从路边的废墟里走了出来。
借着火光,王耀祖看到这俩人此刻已经没有了白天意气风发的样子,额头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嘴唇苍白,貂裘男褐色的貂裘更是浸染了大片血迹。
看来,这俩人馋嘴的代价并不小,为了吃个蜘蛛肉,差点葬送在这里。
幸好刚才没有让这两人和自己一起去,否则,这俩人真成了自己的拖油瓶。
“兄弟厉害啊,老哥佩服你,不过,幸好你没碰到那头大蜘蛛,有七八层楼那么高。”
看到王耀祖成功从医院带出了好几箱药物,顿时忘记了身体的伤势和疼痛,整个人顿时兴奋起来。
“在地下车库碰到了,杀了。”王耀祖看了眼他腰上未干的血迹,将肩上的纸箱放下,解开松紧带。
“什么?杀了?不可能!我不信,你一定在吹牛。”仿佛触及了貂裘男的自尊心,他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你说我吹牛就吹牛吧,这两箱里是止血针和伤口敷料,能止血防止感染,我建议你先止血,我好像看到你腰上的订书针崩掉了,在飙血。”王耀祖将脚下两箱药踢了过去。
“哼,这个恩情我邹明锐记住了,以后在城里报我的名字,保证什么事都能摆平,小凯把药装车。”
“好的,老大。”
邹明锐不是个傻子,他自身的伤口情况比任何人都清楚,虽不会死人,但是要虚弱很久。
纵使嘴上不服输,但是,他还是踏踏实实的打了一针止血针,然后,撕开两包藻酸盐敷料,糊在伤口上,手法粗糙。
趁着处理伤口的功夫,王耀祖看到这人肚子上有不少伤疤,他也算个称职的老大了,有危险自己先上,而不是让小弟殿后自己逃跑。
从邹明锐身上的重伤和小凯额头上的轻伤就能看的出来,这个人值得结交。
许是看到了王耀祖观察他的眼神,邹明锐立刻拉下衣服解释道:“我这是因为大意了,谁能想到暗处竟然还藏了一只蜘蛛,不讲武德搞突然偷袭,不过,现在那家伙大半都进了肚子,对了,你吃吗?”
“我不饿。我准备回去了,毕竟有些药是救命的。”
“成,走,上车一起,大半夜的看不见路,你又扛着东西,走不快,我们车上有大灯,又能装东西,怎么样?”
“这样也好。”
“小凯,剩下的蜘蛛肉装车,出发。”
“好的。”
“嘿嘿,这些蜘蛛可是好东西,我们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就来这里弄两只蜘蛛。”邹明锐拍了拍狭长的蜘蛛腿笑道。
由于道路被破坏的眼中,越野车上又是满载的状态,加上黑夜看不清路,他们只能保持十五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缓慢前进。
邹明锐是个闲不住的,伤口不流血了,伤势明显得到了缓解,没有继续恶化,于是就和王耀祖大聊特聊。
“兄弟你真牛13,去一院拿药跟探囊取物一样,我能问问你是啥超能力吗?”
“没什么,身体强壮点罢了。”
王耀祖没有多说,算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我明白,不过,就冲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就承认你个真汉子,真男人,不过,你虽然比我厉害厉害,但恐怕不是我们大姐头的对手。”
开车的郭凯听到这儿,也兴奋的扭头道:“是啊,大姐头超厉害的。”
“好好开你的车!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邹明锐呵斥他一声,郭凯立刻吐吐舌头不吭声专注开车了。
“哦。”王耀祖表示自己听到了,不过,并没有多在意。
谁强谁弱重要吗?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王耀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邹明锐又将话题转到了末日上面。
“诶,前年,我tm正给项目组布置任务呢,哗的一下,世界全白了,想给我老婆打个电话都不成,好在雾不散,老板怕天黑下班出事,就提前下班了。”
“这还不算完,等第二天凌晨,就被邻居的尖叫声吵醒了,说是她家死人了,你不知道,我刚出门,那围观的人跟骨牌一样,一个挨一个倒在地上,都死了,当时差点没给我吓死,我还以为外面有毒气。”
“我赶紧关上屋门,让老婆孩子别出声,然后将门缝、窗缝都用纸布塞住,这才躲过一劫。”
王耀祖意外的看了眼邹明锐,这人能活下来并不仅仅是因为巧合和幸运,而是他的紧急应变及自我保护能力,这人很聪明。
就他所知,邹明锐的这番做法,正巧可以避免被‘听声源’‘香味源’杀死,而这两种源,也是他在北方见过的‘源’中,杀人最多的,所到之处,死尸遍地。
至于那个毁灭一城的大水母,虽然也很恐怖,但他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
邹明锐仿佛陷入了回忆,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继续说道:“可是,我们在家躲了两周,家里逐渐断粮,外面的世界也没了声音,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你知道吗?我家是那种临街的房子,还是主干道,以前是最讨厌大半夜突然有人鸣笛,吵得人烦躁无比,可那时候,我多么希望窗前的道路上再次出现车水马龙,司机们争吵鸣笛的景象。”
“没办法,家里没了食物,我不得不出门去买东西,可是,到了街上,我惊呆了。”
“凝而不散的浓雾世界里是满地的尸体,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那时候,我戴了好几层口罩,带着护目镜,浑身裹着雨衣塑料布,生怕接触到空气中的有毒物质,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被白雾毒气杀死的,世界可能要打仗了。”
“但是,没多久,我在超市见到一个活人,那会儿天没这么冷,他没我穿的这么严实,只穿着普通的长袖长裤,可我刚开口叫他,他如同见到了什么大恐怖,连滚带爬的就逃跑,打翻了货架,我想要追过去解释,可是他越跑越急,仿佛我才是恐惧的根源。”
“然而,他没跑几米,就一头栽在地上,死了。”邹明锐捂住脸,仿佛不想别人看到他软弱的模样。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是我杀死了他。但我后来才知道,虽然不是我亲手杀了他,他的死却和我有直接关系。”
王耀祖说道:“是声音吧。”
“你也知道?”邹明锐惊愕的转过头,果然他的眼睛红红的。
“我如果早知道火能驱散那些怪物,或许还能救一些人。”王耀祖没有必要隐瞒这些,想要从邹明锐这里打听一些讯息,来消解心中的疑问。
“我靠我靠,你也知道它们怕火?也对,能活到现在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你还这么厉害。”
原来这里也是因为‘听声源’才造成了大量人类死亡,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毕竟动植物的突变、返祖,并非一两日的功夫,如果不是因为‘源’无形无影的杀人方式,只怕人类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人类差点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突然出现的‘源’,至于‘源’是否是生物入侵,目前也只是猜想,无法证实。
因为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它们从哪里来?
邹明锐苦笑一声道:“我知道它们怕火的信息还是因为遇到小区门口摆摊卖小吃的老哥,浓雾来临的那晚,路上的人都死了,唯独守着摊位的他没事,因为他见天黑,看不见路就弄了明火回家,还碰巧救了几个人。”
“我们幸存者联合起来,通知大家这些重要消息,本来想将所有人联合起来,共同努力生存下去,但是,我低估了人心的贪婪。”
“有了明火,就不再惧怕看不见的怪物,抢劫、强奸、杀人、放火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一无所有的人在做着自我毁灭的事情,只有一部分人愿意联合起来遵守人类的秩序,为长远的未来做打算,但毫无疑问,一旦有了对立,就有了冲突,有了武力,就有了欺凌。”
“本来我抱着谁也不招惹的想法,站在中立的角度带着家人苟且生存,但是,我发现人心是不会满足的。”
“当我老婆和孩子被别人捏在手里,用她们的生命逼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在这个新世界,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只要你还是人类,就会被卷入同类相互之间的斗争当中。”
“我联合了几个同样被欺辱的狠人,拿下了这座城市,不过,即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狗急跳墙的人。”
“我的孩子死了,我差点崩溃,可愿意拿命跟随我的人,他们还有家人,还有孩子,他们愿意将命交给我,我就必须对得起他们,我只能强撑着精神,继续率领他们生活。”
“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些变数,那就是冬去春来。”
“本来,我们是要在城市周边种地的,城市里的物资并不足以维持人们生活,当时活下来的还不少,有近百万人,而且周围城市的人知道了这里安全,也不断涌入滨阳,还有一些人将亲戚朋友都接了过来。”
“可问题出现了,我们种地的人开始大量失踪,开始以为是一些人起了歹心,出现杀人吃人的情况,但是,后来发现不对劲,消失的人太多了,甚至间隔两三米,一转身,人就没了,后来有狩猎爱好者和动植物研究人员发现了野兽的行迹。”
“天气暖和,那些看不见的怪物没了,但是,野兽却来了。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到稻田里有九米长,光嘴巴就一米宽的鳄鱼,差点没吓瘫。”
“这才是人类噩梦的开始。”
“无形的怪物杀人是不见血的,但是野兽杀人是血腥的。”
“幸存者出现了空前的团结,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之间的矛盾都没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不能联合起来抵御野兽,所有人都得死,饥饿的野兽是没有仁慈心的。”
“我们要防备狮子、老虎、巨蟒、鳄鱼等等猛兽,这是我第一次感觉,这个位于丛山峻岭间的城市有多么可恶,把我对她的爱,全变成了憎恨。”
“我老婆死了,很多人的妻子儿女都死了,我们只有刀枪棍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野兽咬死叼走,却毫无办法。”
“野兽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依旧拥有狩猎能力,潜伏能力更是杰出,幸存者面对冬眠而出的巨大野兽,根本毫无抵抗力。”
“可野兽的体积还在成长,人类这个上天的宠儿仿佛突然间被大自然抛弃,成为这世界上最弱小的生物,任野兽宰割。”
“大量的人类选择驱车离开了这个城市,但是,离开的道路需要经过野外,第二天的时候,浑身鲜血的幸存者失魂落魄的走了回来,上万人的队伍只剩下寥寥数人。”
“如果不是军队的突然出现,恐怕我们这里的人已经死绝了。”
“人类利用热武器终于展开了有效的反击,杀戮了大量的野兽,这才得以喘息,不过,此时,这座城市的幸存者已经不足二十万了。”
“饥饿的野兽仿佛是杀不完的,随着它们的体积日益增大,食量也极其恐怖,每天不吃几十个人类,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而军队的武器弹药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这时候又发生了暴乱,很多人想要抢走武器,离开这里。”
“没办法,军队只能杀鸡儆猴,可是没用,当弹药面临匮乏,无法再保护所有人的时候。民众再次发生了暴乱,这次已经压制不住了,军队只能妥协,用剩下武器组织幸存者离开。”
“有少部分人对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报什么幻想,这座城市危险,难道外面就安全了?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人类或许还有机会躲藏野兽的攻击,走出去的话,不是生机,而是自投罗网。”
“大部分人走了,我们这些人留了下来,或许心中还有着对家的眷恋,熟悉的地方还残留着深爱之人的味道。”
“可是讽刺的是,没两天,离开的队伍又返回了,十不存一,人人带伤。原来是东南方的山路毁了,车辆无法通过,所有人选择徒步穿过山林,结果可想而知。”
“走不出去,也活不下去,绝望之下,有人崩溃,有人自杀,整个城市再次被悲情笼罩。”
“然而,那些自杀的人,或许还是幸运的,因为后来蜘蛛出现了。”
“大雾初来的时候,因为看不见的怪物导致死亡的人类尸体,都被我们集中对方在了地下车库,其中第一人民医院最多。”
“那时候需要明火来逼退怪物,所以,我们不敢焚烧尸体,以免资源耗尽,让幸存的人彻底失去希望。”
“好在尸体没有发臭,那些尸体堆满了医院和周围的仓库。”
“可你知道吗?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养蛊,海量的尸体,竟然养出了无数蜘蛛,成为了蛛后的大补之物。”
“由于我们和野兽对抗,屠杀了不少野兽,导致生态失衡,蜘蛛没有天敌,等我们发现了蜘蛛的威胁时,已经来不及了,除非有军方的导弹支援,否则,这座城市迟早成为蜘蛛的天下。”
“人类只能不断退让,根本解决不了洪水海啸一样的蜘蛛潮,那巨大的蛛后前肢随意一戳,就像牙签肉一样将人穿透,吞入腹中。”
“好在蜘蛛也是公平的,它们并没有针对人类,野兽也是它们的主要食物,如同潮水一样蜘蛛也让野兽数量大减,只剩下极个别特别强大的兽王,能打能逃,虽打不过蛛后,但是小蜘蛛们也奈何不了对方,就出现了僵局。”
“剩下的万余人,得以喘息,但是食物是最大的问题。”
“但更让人绝望的是,大自然或许觉得对人类的惩罚还不够,水又出现了问题,水能吃人。”
“大自然不给人类任何喘息的时间,就是想要灭绝人类,这可能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
“现在城里的幸存者大概只有一千多人了,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都变成了这幅鬼样子,可想而知,外面也好不到哪去,而且这个冬天又异常的冷,白天的温度都接近零度,这是滨阳这个四季如春的旅游城市从来没有过的气候。”
“不过,异常的天气也让蜘蛛那那些野兽很不适应,动物南迁,我们这才有了喘息的功夫,能够针对猛兽,逐个击破,白天,你遇到的辛巴,就是我们驱赶过去的,不过,辛巴狡猾,没有进入我们设伏的陷阱,反而偏离了路线,如果不是你,恐怕又要让它逃跑了,所以,说真的,还是要谢谢你,否则,等它报复回来,我们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王耀祖默默听完这些,对于心中的疑问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相比野兽,他更关心‘源’,因为这个东西和他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说他心里不想承认这位和自己只有血缘关系,却没有亲情存在的父亲,但他还是有些难以言明的好奇。
想想这世界变成这幅鬼样子可能与自己的父亲有关,是个人都没法平静。
相比别人,他是幸运的,最少他父亲留给他能够幸存下去的筹码,只不过这筹码背负着沉重的负担罢了。
就好像他生存下来的代价里背负着每一个人的死亡和伤痛。
“你刚才说,天气暖和了之后,那些看不见怪物消失了?还是说,你们利用了火焰消灭了那些怪物。”关于这一点,王耀祖想要迫切的证实一下。
“消灭那些怪物?根本不可能。因为它们怕高温,我们才推翻了那些东西是鬼怪的猜想,但想要杀死却是不可能,因为根本看不见,除非它们傻到飞蛾扑火,自己撞上来。”
“没有被杀死,所以,它们应该是在天气转暖之后离开了。”王耀祖沉默。
当初,他也只能用火焰逼退‘听声源’,想要杀死基本不可能,光是它们生命受到威胁时释放的声波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如果没有死神,当初是绝对没有办法杀死那头‘听声源’的。
而在这第二年冬天,温度骤降,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