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体严重扭曲的陈朵翻了过来，王耀祖探了下她的鼻息和脉搏，缓缓跌坐在地上。
陈朵死了。
她的下肢双腿骨头被坼裂，就像是坏掉的木偶，骨头软趴趴的搭在那。
巨狼中途换了个部位咬，咬住了她的腰身，巨大的犬齿在她的肚子上贯穿了四个血泊大洞，几乎断掉的腰身只差一点，她就会完全分成两半。
王耀祖握紧拳头，狠狠捶在地上。
不知道是悲的还是疼的。
他抱起陈朵的尸体往回走，软趴趴的肢体，随意的耷拉着，让他不得不小心抱着，保证她健全的四肢不至于掉落。
待走到没有水泥硬化路面的荒地上，拿起登山镐开始挖坑。
气温零下的冻土硬梆梆的，王耀祖挖到手酸背痛，才挖出一个半米深，底部凹凸不平的浅坑。
“委屈你了。”王耀祖将陈朵的尸体放进坑里，默默喃喃一句。
将土埋上，叹了口气。
他早就想过有这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不禁怀疑，自己决定带着她们离开学校，究竟是不是对的。
如果那时候自己布置陷阱伏击那波人，有没有可能将他们消灭，继续霸占着学校。
有了学校的资源，恐怕稳妥的生存一年应该没问题吧。
可如今，一天就死了三个人，他的能力也有限，分身乏术，无法妥善的照顾每一个人。
说负罪，倒也没有愧疚，只是心中很难受。
或许他对陈朵没有刻意付出什么，但是她喜欢自己，他是知道的。
或许，这只是一种依靠类型的喜欢，只是，王耀祖很难拒绝一个对自己付出真心的人，也很珍惜喜欢被关爱的感觉。
温暖的时光是如此短暂、奢侈。
永别了。
起身将绑着登山镐的绳子、鱼枪都摸索着收了回来。
也幸好狼的尸体没有凉透，他才能在漆黑中借着热成像仪收回东西。
拖住好几百斤的狼尸，转身往回走。
“燕寒，出个声！”王耀祖大喊道。
“在这！”燕寒的声音中透着惊喜，担忧的语气顿消。
王耀祖不断循着燕寒的声音，摸回了车边。
“嘭”王耀祖将狼尸丢在地上，说道：“燕寒，帮忙生火做饭！”
“咔”后面的车门打开，燕寒打着手电筒走了过来。
“嘶，这么大的狼！”燕寒睁大眼睛，倒吸冷气。
“嗯，两头，一公一母，陈朵死了。”王耀祖将狼尸从肚子刨开，默默肢解着。
“......节哀。”燕寒沉默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入手的只有一片粘稠的鲜血。
燕寒怔怔出神，这是经历了多惨烈的战斗了，这么多血。
“你。。。伤势怎么样？要不让匀匀给你看看。”燕寒担忧道。
“不用了。”王耀祖淡淡道：“皮外伤，没有大伤。”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健康，一点伤都没，就算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
“那......你注意点吧。”
燕寒瞪大眼，皮外伤？解决了两头狼竟然什么伤都没？太不可思议了吧。
别说如今大雾影响了视线，就算有视野的情况，人类面对不怕枪的野狼也很难从狼口幸存下来吧。
这狼的体积太大了，都远超狼王的级别，燕寒能够想象的到，狼口像是河马的嘴巴一样，一口咬碎人骨的样子。
他从车子后备箱拿下铁桶，放入柴火、煤炭和汽油，架上锅，开始烧水。
王耀祖先将狼皮剥了下来，将大腿剁下，其他的部位就不吃了，也够吃了。
用刷子就着积雪将狼皮上的血迹刷了刷，将狼皮叠好丢在车上。
他的衣服都烂了，必须想办法弄点取暖的东西，这狼皮是个不错的选择，味道是重了点，但是厚重暖和。
现在越野车上都是血，什么味不味的，根本没人去计较那些了。
待锅里炖上肉，他看着雀跃的火苗不断从锅下面跳跃出来，怔怔出神。
林芳看着王耀祖表情，心脏快速跳个不停。
他好像没发现是自己用陈朵挡了一下，应该是没发现的，因为王耀祖回来的时候，陈朵已经被叼走了。
陈多死了，林芳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
当时在学校，她只是一个凭借运气幸存下来的女生，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一点也没有用，如果不是他们来的及时，恐怕陈朵就直接饿死渴死了。
声音甜美，有萝莉音、娃娃脸又如何，说白了也是个花瓶而已。
以前在学校里吃香，不代表在末世就有用。
对于陈朵倒贴爬床的行为，林芳非常不齿，感觉这个陈朵甜美的外表下都是心机。
明知道自己喜欢他，还去爬床，她害怕的发抖的时候，难道忘了是谁照顾她，是谁愿意和她睡一起说悄悄话安慰她的吗？
说白了，这人就是个绿茶。
死了也好，这样的话，就没人和她争了，林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刘宇抱着小丫隐晦的看了眼对面的林芳，他没有错过林芳眼神阴狠的去拉陈朵，将她送入狼口的画面。
如果当时林芳再坚持五秒，王耀祖就回来了，陈朵也不会死。
但是，她为了活下去，让陈朵吸引巨狼，替她死了。
刘宇心中矛盾，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王耀祖。
牛羊肉吃过不少，可这狼肉大家还真没吃过。
因为调料有限，水有限，肉只能保证有咸味，所以吃起来有点酸味。
不过，肉质吃起来也算软烂可口了，所有人都没有计较那么多，吃饱就行。
小丫头不愿意喝腥膻味比较重的狼肉汤的，就用热水沏了奶粉。
刘小丫才三岁，也不哭也不闹，可能是因为吃了感冒退烧药，直瞌睡，一天有近二十个小时都在睡觉。
不过，刘小丫也很懂事，想要解手的时候，都会小声告诉哥哥刘宇，然后，王耀祖就会停车，然后大家各自解决私事。
肉足饭饱，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安排回车上睡觉。
将保姆车上的几袋蔬菜放进了越野车的后座上，腾出了两个人的位置，让林芳和刘宇睡在里面。
王耀祖是不怕危险的，直接盖了狼皮躺在满是鲜血的越野车里，谁劝他也不听。
主要是他身上跟鲜血浸泡过一样，血腥味非常大，车上的水都是饮水，没有条件去清洗。如果连累后车，到时候都麻烦，再加上他心情不是很好，说话很少，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所以，大家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思。
不过，王耀祖还是做了相应的防备。
毯子撕开，钉在窗子周围，将窗子封上，尽量减少车内血腥味向外暴露。
王耀祖将回收的鱼枪重新安装上，同样是绑了绳子的鱼枪，这一次直接用绳子捆住了整个车身。
他就不信这狼连几吨的车子都能拖走，到时候，鱼枪的钩子绝对能将野兽的身体整个撕裂。
鱼枪就在手边，随后他才毫无顾忌的躺在放平的座位上睡觉。
好在这一觉睡到天亮，夜里道尽平安。
一夜的时间，大家的精神状态都恢复了许多。
煮了奶粉沏的牛奶，下了荷包蛋，每人吃点压缩饼干，早餐就对付过去了。
相比成熟懂事的大人，刘小丫这个三岁的小孩子吃的更欢，像是本来就很对胃口一样。
“哥哥，还要。”小家伙吃了个荷包蛋，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碗里的鸡蛋。
“来，阿姨的给你。”陈匀妹被小家伙的可爱劲逗得心都化了，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子，看到这么可爱的刘小丫顿时。
“阿姨你吃吧，刘奶奶以前说过，不能看她小，就老惯着她。”刘宇像是一个大人一样说道。
刘小丫撅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逗得大家哈哈直笑，阴霾的气氛也驱散了不少。
越野车已经破烂不堪了，前挡风玻璃粉碎，让王耀祖不得不将挡风玻璃整个去掉。
考虑到坐人的问题，他将保姆车上的蔬菜放到了越野车后座上一些，腾出两个人的位置，让其他人都坐后面的车子。
“我不坐后面，我坐越野车就好了。”刘宇看了一眼林芳，突然说道。
然而这一眼，却吓得林芳心脏砰砰跳。
这小子不会看到自己啦陈朵那一幕了吧？他不会告诉王耀祖吧？
想到这，林芳有些紧张。
林芳嫣然一笑道：“刘宇弟弟乖，刘小丫年龄还小，不能吹冷风，这车挡风玻璃都没了，怎么坐人？”
“小丫自己坐在地上玩就行了，不会被风吹到。”刘宇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林芳皱眉道：“这样不好把，万一急刹车，那岂不是让小鸭子撞了。而且，地上都碎玻璃，扎到怎么办？如果你执意要坐前面，我替你抱着小丫妹妹。”
“是啊，小宇，不要任性。”陈匀妹也觉得林芳说的有道理，这么小的孩子，还在吃着药，这又吹风了怎么办？
林芳嫣然一笑，看着刘宇的眼睛，去抱他怀里的刘小丫。
刘宇急了，他没有想到林芳竟然想拿刘小丫要挟自己，小丫如果被这个坏心眼的女人抱走，肯定八成会遭遇不测。
刘宇抬头看向王耀祖，这个浑身暗红血迹的男人，在雾气的阳光下，就像是一尊蒙面的杀神，仿佛没有他害怕的东西。
如果他，他会怎么做？
王耀祖会怕吗？可笑，他连怪物都不怕，怎么会怕一个坏心眼的女人？
那自己又在怕什么？他能带着妹妹从怪物眼皮子底下生存下来，凭什么怕一个女人？
怕她是王耀祖的女人？可笑，就算是又如何？他的价值不在于感情，而是他能真真切切的看到怪物。
“王耀祖，我有事和你说。”刘宇拉着王耀祖的衣角说道。
他怕什么，这个女人真的以为他胆小，要知道这可是她的把柄诶。
王耀祖挑挑眉，点头。
“我帮你抱着吧，你看小丫脸都冻红了。”林芳眼红了，知道这臭小子要告状，立刻伸手抢小丫。
“滚。”王耀祖皱眉看着林芳，不知道她发什么毛病，行为越来越离谱了。
刘宇的到来是因为自己邀他加入的，他的价值只有王耀祖知道，可以说，这里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这个男孩儿，连他都不行。
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能看到，他是意识世界的眼睛。
未来，或许通过刘宇，他能发现更多关于灵世界的秘密。
被王耀祖大声呵斥的林芳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看着王耀祖和刘宇远离的背影，神色焦急而怨毒。
他还是变了，肯定是因为孙腾强暴了她，所以开始嫌弃她了。
孙腾做了那样的事情，甚至教训都不教训他一下，就让他走了，难道在他心里自己还不如一个禽兽重要？
靠别人，永远都不如靠自己！林芳转头，看了眼燕寒放在中控台上的枪，有了枪，她就能保护自己，不用其他人保护了。
“......事情就是这样。”越野车里，刘宇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如实告诉了王耀祖，等待他的反应。
然而，让刘宇意外的是，王耀祖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稍微阴沉了一些，随后，就一脸淡漠了。
“你怎么听了没反应？”刘宇奇怪的问道。
“我该有什么反应？”王耀祖看了刘宇一眼：“杀了她？还是将她赶走。如果将她赶走，那和杀了她基本差不多，甚至更残忍。”
刘宇一怔，是啊，就算知道了是她做的，可是能拿她如何？
如今已经是末世了，人类大面积死亡，幸存者十不存一，还要面临饥饿和死亡的威胁。
然而，这一行人，再不济也是个团队啊，如果因为某些人做出了为了自保，将被人推出去的举动，那么，就应该杀了这个人吗？
杀了她，死去的人能活过来吗？
刘宇一瞬间就明白了王耀祖的意思。
一天死了三个同伴，本来是七个人的，如今，就剩下四个。
刘宇不知道，曾经在学校幸存下来的人，只剩下王耀祖和林芳了，燕寒夫妻只是下了高速公路之后，在老夫妇家碰巧遇到的。
其实，当王耀祖看到陈朵的尸体的时候，就猜到陈朵的死，可能与林方有关。
越野车比较大，也比较宽，车内宽度就算不到两米也差不多。
巨狼从驾驶座伸头进去咬人，不大可能咬到躲藏在另外一边的陈朵，因为那样的话，它需要将半个身子都从变形的窗户伸进车里面，这对于它肥硕的身形来说还是很难的。
既然如此，只有可能是巨狼的目标躲藏在驾驶座下面的林芳，而陈朵趁狼头没有伸进来的时候，就躲到了另外一边。
然而，陈朵死了，林芳却没事，他当时一想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也只是猜测，也可能是陈朵躲避不及，直接被叼了出去。
如今，被陈宇证实之后，在起初的愤怒之后，就很快平静下来。
知道了又如何呢？路不还是得走下去。
林芳和陈朵都身为弱者，面对巨狼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她们也没有那种面对危险时的顽强心性。
这就直接给她们安了个等待死亡的定时炸弹，面对任何危险，王耀祖只要照顾不及时，就会有人死亡。
林芳的做法可能让人无法忍受，但是面对危险的时候，你又能要求她做什么？难道是牺牲自己，主动投入狼口，满足狼的胃口？
说起来可能有点绝情，但是，这两人都和王耀祖没什么关系，大家只是一同生存下去的队友罢了。
而他忽然发现，自从在县城里，她们走入那个特殊的区域内之后，林芳的情绪变得更加极端，在被孙腾伤害过之后，更是抛弃了伪装，将她极端的心态暴露了出来。
这种人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本就是强势的人，从之前她在学校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她处处争夺第一，学校都有她的身影，这个女人野心很大。
受那个特殊区域的影响和孙腾的伤害，再加上末日的环境，让这个女人变了，变得极端，变得不择手段。
但是，还是那句话，王耀祖不是她什么人，也无权干涉她，审判她，前提是，她没有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如果真到那一刻，他会毫不犹豫的割下她的头颅。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也在改变，变得冰冷，变得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