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哧……
手术台上火花四溅，福特的马仔们闲得无聊，在诊所里来回晃悠，使孙悟空心烦意乱。
悟空注意到，他们三人看似闲散随意，其实各自面朝一个方向，点位相连，始终是一个接近等边的三角形。
而这三角形的形心，便是悟空工作的手术台。
一旦事态激变，三人可以从三个不同角度，同时以最短距离，向他发起攻击。
福特仰面朝天，一双牛眼瞪视悟空，问道：“洛哈医生，那只妖兽有没有来你这里？”
悟空挤眉弄眼，尽力用表情表达出一个问号。
“那只猴子，孙悟空，外面全是他的通缉广告，你竟然不知道？”福特桀桀怪笑，“洛哈医生，你别光顾着赚钱啊，那妖兽可要值200万，你得焊多少条手臂才赚得到？”
悟空听得心惊肉跳，他不知道对方这真是随口闲侃，还是有意试探。
揣摩着洛哈医生的习惯动作，他眼皮一翻，摇摇脑袋，一言不发。
手上不停，继续用焊枪头喷射出的高热，熔化焊药，合拢福特的手臂和肩膀。
“罗亚辉呢？那个唐人小子，你认识他吧？”福特眼睛一亮，“你一定认识他。他来过没有？”
悟空摇头。
福特露出失望的神色，其实他也就是一诈。
罗亚辉隐姓埋名多年，洛哈医生不认识他，或者认识他、却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都是有可能的。
“老大，电子脑没有信号。”一个背着个大登山包、留着长胡子的白种人马仔说道。
“别老想着在工作时玩游戏，戴克。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福特眼珠一轮，问悟空道，“洛哈医生，你没注意到你这儿没有通讯信号吗？”
悟空学着雅利安人的样子耸耸肩，惟妙惟肖。
十分钟后，哧哧声止息。
“呼！”
悟空吐出一口气，抬起焊枪，像刚秀完枪法的牛仔一般，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那饱满连续的焊缝，完全不像是新手所为。
悟空识海内的凡夫俗子，得意地回想起自己的上上辈子。
当年在大学机械维修专业学习的他，表现出过人的焊工天赋，时常在电焊实践课上大出风头，被老师赞誉是本校不世出的好焊工。
到了上辈子，在零工业的大唐时代，这门手艺完全用不上了，没想到在公元2066年的堕天使大陆，重拾起心爱的手艺。
更没想到第一次学别人焊接机械手臂，就能焊得这么好。
前前世的肌肉记忆，跨越1200年的历史尘烟，居然在猴哥的双手中保留下来了！
此刻悟空的内心里，真的有点膨胀了！
他勉力压抑着兴奋，怕露出猴样儿，洛哈医生的形象瞬间崩掉。
福特从手术台上坐起，斜睨着悟空，掏出那个老古董手机，视网膜解锁，点进一个APP。
他先是打开了自己手臂的运动中枢开关，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臂连接处，曲肘测试，握拳测试……
“不错，不错……”
福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悟空一棒剁断的胳膊又回来了，大脑对手臂、五指的控制也很灵敏，毫无迟滞。
然而，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老大。”
“老大。”
赏金猎人中的两个齐声叫道，他们的眼睛发直，直愣愣地看向福特新接上的手臂。
福特低头一看……
悟空侧目一看……
手术台下的罗亚辉抬眼一看……
五个人同时发现，福特的手臂吊诡地朝背后伸出，握了个拳。
——悟空把他的手臂前后焊反了！
哐当！
赏金猎人戴克一脚踢开了卫生间的门，众人转头望去，洛哈医生背靠墙壁坐着，正对着门，脖子以上却是他的后脑勺……
悟空残念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掌心下，热汗、冷汗齐流。
“嘿！”福特大吼一声，怒目圆睁，剩余五臂齐出，抓住了悟空的白大褂，“你不是洛哈！你特么是谁？”
他背后那只手也很激动，握紧铁拳，冲空气挥舞着。
砰！
一声枪响从室外传来，巨大的落地窗哗然碎裂，片片飞出。
离窗最近那名赏金猎人应声倒地，身体被一枪炸成了两段，血肉横飞。
手中镭射枪甩落在地，在惯性下，向手术台底滑去。
敌明我暗，来者未知！
诊所中所有站着的人迅速卧倒，寻找隐蔽。
福特看着前方地板上迅速扩大的血泊，暗自捏一把汗：
这家伙正好挡在自己的正前方，自己才躲过这一冷枪。这是什么鬼枪，威力这么大？
要是一枪轰到老子头上，那我不得再死一次？
想来，来者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我。
一念及此，福特的六个拳头，前五后一，同时捏紧了。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福特另一个手下倒地，胸口被打了个透明大窟窿，观其伤势，惨烈之至，与其说是中了一枪，倒不如说是挨了一炮。
福特七肢（悟空焊反了那肢用不上）并用，本能地朝手术台下爬去。
在外立面上，洛哈诊所是默瑟神的眼睛，落地窗取代了一整面墙。
外面来敌看室内，每个角落都必然一览无余，趴在地上也谈不上安全。
福特钻进手术台底，朝墙壁方向爬去，只爬了几步，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黑暗中，一双东方人的眼睛炯炯发光，福特单看眼神就认出了对方：
“罗……”
罗亚辉五指用力，把他后面的话捏死在喉咙里。
福特曾经读过一个秘密资料，是一个研究小组提供的。他们专门针对罗亚辉作研究，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资料上说，此人精通唐人古典武术，且修为已臻大成，无论力量、速度，还是经验、打法，都是一流水平。
此外，罗还是世界大战前，军方秘密改造的进化人之一，在战后被WPA强制注射了异能抗体。
但他和其他进化人一样，在濒死状态下，身体会突破抗体的作用，激发出强大的异能。
至于罗亚辉的异能有多强大，福特今天上午已经见识过了……
福特对于罗亚辉还活着这件事并不惊讶。
在他的赏金猎人生涯里，遭遇过无数进化人，其中不下十人，确定或疑似接受过军方的“人种改造实验”。
被击穿心脏还能捡回一条命的进化人，也不是没有先例。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罗。
令福特惊讶的是，黑暗中这双东方眼睛的主人，并不像资料显示那样孔武有力。
对方扼住他咽喉的手，软绵绵的，像个女人。
福特只惊讶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
罗上午被自己重伤，身中十数弹，治疗时间太短，来不及恢复到他平时的体能水平。
进化人全身上下都是血肉之躯，这和他这个全义体人不一样。
想到这里，福特挥动唯一能够得着对方的一条右臂，一个势大力沉的摆拳，像一条粗壮的蟒蛇，缠向罗亚辉的头颅。
诊所陷入死一般的岑寂。
赏金猎人戴克一望而知，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战士。
他身体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墙壁，快速以小碎步挪向窗户，有条不紊地取下背上的登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个流线形的火箭筒。
嘭！
手术台下一声闷响。
罗亚辉及时偏头，避过了致命部位，脸颊结结实实地挨了福特一拳。
轰。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脑髓像捂着一颗引爆的核弹，在颅腔内震荡起来，整个世界疯狂摇晃，几欲崩塌。
拳头确认了对方的方位，福特嘴角翘起，更快、更狠的一拳挥出。
这一击的力度，他自信足以将这唐族的进化人整颗脑袋轰掉，就像对方上午在赌船上对自己做的一样。
手术台下空间局促，罗亚辉已经缩在角落，身体紧贴在石壁，虚弱的身体状况、四肢蜷缩的角度都不利于发力。
面对福特的猛击，他成了蒜臼里的一瓣无处躲闪的蒜，只等蒜锤把它捣烂。
罗亚辉感觉到，福特拳头的劲风扫到了他的耳轮……
然后，像时间暂停一样，定格在那里。
悟空毛乎乎、瘦骨嶙峋的右手，抓住了福特的手腕。
赏金猎人夺命一击蕴含的巨大劲道，经此一阻，反作用力几乎将福特手臂折断。
“呃！”
福特痛哼一声，不敢再动。
一个冷冰冰的物事抵住了他的脑门，这玩意儿福特从来不用，但他非常熟悉这是什么：
镭射枪。
握枪者：
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