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初的京城,高温与湿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几乎能够触摸得到的沉重。紫禁城,这个历史的中心,也无法逃脱这种压抑的气氛。城墙内外,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在这股炎热中挣扎着。
紫禁城的内部,华丽的宫殿在烈日下显得格外耀眼,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而宫廷中,一股不同寻常的平静正悄然降临。经历了会试舞弊案的风波,原本风起云涌的朝政现在却显得异常平静。这股宁静,对于内阁的几位阁老来说,无疑是一种难得的喘息。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丝凉意,但很快又被热浪所吞没。宫殿的角落里,几名宫女低声交谈,她们的话语被风吹散,仿佛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密谋和阴谋的味道。
李东阳坐在值房的大书案旁,身姿端正,透着一股书卷气。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形成了一幅静谧的画面。他手中的扇子轻轻摇动,带起一阵阵微风,仿佛也在试图驱散紧绷的气氛。
对面的刘大夏姿态截然不同,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显得有些焦虑。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深思熟虑。房间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仿佛每一个呼吸都充满了重量。
李东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话语平静而有力,透露出一丝迫切:“时雍兄,如今威宁伯不在了,你觉得什么人能够接手他的位子呢?”
刘大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酝酿答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威宁伯可不是什么人都取代的,以我看来,今日能够抵御小王子的人,恐怕就只有杨一清了……”
话音未落,李东阳就迫不及待地向前倾身,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和急切:“哦?杨一清,那是何许人也?”
刘大夏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缓缓地开始讲述:“杨一清是成化八年壬辰科进士,一开始授他做了个中书舍人。多年以后,杨一清升任山西按察使司佥事,改陕西副使督学,在陕西任职八年,不但经常组织修筑城垒,还多次成功击退了进犯的鞑靼大军。两年前被召入朝,任太常寺少卿,一年后又改任南京太常寺卿。”
李东阳的手掌重重地落在书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桌上的文房四宝微微颤动,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激动。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可置信,嘴角抽搐着,显露出深深的无奈:“真是天意弄人,这么一个经验丰富的防御统帅居然被调到南京,简直就是白白浪费国家的人才……”
刘大夏眼见李东阳如此动容,不禁心中一紧。他轻声问道,试图打破沉重的气氛:“那么李阁老的意思是……尽快把杨一清调往甘州吗?”
李东阳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身影在室内显得更加高大,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气说道:“不是尽快,是要立即进行。近年来小王子的抢掠变得异常频繁,而且几乎每次都会有斩获,让我军吃了不少亏啊……如果我们不能立即派得力的干将去接替防御的工作,得知威宁伯死讯的小王子今年入秋以后肯定会大举来袭,那么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焦虑和急切,房间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凝重。刘大夏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深知李东阳所言非虚,这是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不容有失。
李东阳转过身,望向窗外,眼神远眺,仿佛在思索着未来的棋局。外面的天空微微发灰,一群乌云正在聚集,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最近西北打了一场小胜仗,李阁老听说了吗?”
刘大夏的话语突然打断了李东阳的沉思,带来了一股紧张的氛围。李东阳的眉头紧皱,显得有些困惑,他不解地问:“不知时雍兄所谓何事啊?”
刘大夏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急忙补充解释,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李阁老,大概四个月前,工部不是派了那个新任的观政王守仁去甘州迎接威宁伯的灵柩回乡安葬吗?”
李东阳的表情从困惑转为了认真,他连忙点头回应,补充道:“王守仁,王伯安,他是王华王大人的公子,今科的进士。”
刘大夏显然对李东阳对王守仁的了解感到意外,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原来那个王守仁是李阁老的故交之子啊……对了!据月初送来的邸报称,王守仁护送灵柩的车队在甘州的南方遭到了鞑靼骑兵的伏击,不过据说因为王守仁单人独骑领兵组织反击,不仅保住了灵柩,还最终击溃了这股鞑靼骑兵,杀敌四十七人,俘虏三十一人,缴获马匹六十头,这可算得上是一场不小的胜仗啊!”
说到这里,刘大夏的脸上不禁洋溢出一种得意的神色。这样的成就对于一个新任官员来说,无疑是极为难得的。
李东阳听完刘大夏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他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深深的敬佩之情。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心中不禁对王守仁生出了一种期待和好奇。他的心思深沉,思考着这位年轻人在未来朝政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听到王守仁的英勇事迹,李东阳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怀念的微笑。他的眼神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与王守仁家族的往昔岁月。他轻轻点头,低声自言自语:“好一个王伯安!难不成你就是那个继王骥和王越后第三个受封伯爵的王姓文臣吗?老夫果然没看错你……”
这时,刘大夏注意到李东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大声清了清嗓子,提醒他回到现实。李东阳这才转过身,突然发现一位太监正侍立在他和刘大夏的身后,他是谷大用,奉了弘治皇帝之命前来传达旨意。
谷大用将自己的身子站直,模仿着朝拜的模样,他的声音响亮而严肃:“宣李东阳至御书房议事,钦此。”
李东阳听到皇帝的召见,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对着谷大用深深一揖,说了一声臣遵旨。他的身姿挺拔,展现出一位资深大臣的威仪。
谷大用的态度转变极为迅速,从刚才的正式与严肃,变为了和顺与恭敬。他低下了高大壮实的身躯,对李东阳和刘大夏行了一个礼,然后用一种温和的声音说道:“李阁老请这就随我来吧!”他的左胳膊恭敬地伸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表现出对李东阳的尊敬。
李东阳转过身来,目光扫过刘大夏,脸上闪过一丝感激和信任。他对刘大夏轻声说:“那么调令之事就麻烦时雍兄了,我明早会将此事告知于刘建和谢谦两位大人的。”言毕,他便迈着从容的步伐,隔着谷大用走出了内阁的值房。
李东阳跟随着谷大用穿过宫廷的长廊,他的心中虽然依然惦记着王守仁的事迹,但已经开始为即将与皇帝的会晤做准备。他深知,在这个关键时刻,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整个朝廷,甚至整个国家的未来。他的步伐稳健而沉稳,似乎是在心中做了应对任何危机的准备。
刘大夏目送着李东阳的背影,直到他远去后,才缓缓放下了作揖的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然后,他转身回到了桌案前,开始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一边思考着李东阳刚才交代的调令事宜,一边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谷大用刚刚步出御书房,就在宫内走廊的尽头被刘瑾和丘聚拦住。刘瑾的眼神中闪烁着急切和好奇,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李东阳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啊?”
谷大用敏锐地察觉到刘瑾的迫切,连忙弯下腰,面露惶恐之色,急忙回答:“报告恩公,刘大夏提议让内阁派一个叫做杨一清的人去接替威宁伯的位置,说他能抵抗鞑靼的进攻。”
刘瑾听后,眼珠子转了一下,显得有些深思,他回头问一旁的丘聚:“丘聚,你可曾听说过这个杨一清啊?”
丘聚急忙凑到刘瑾跟前,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恭顺:“恩公,这个叫杨一清的人可算是个人物,据说他当年会试的成绩非常好,所以先帝就亲自接见了他,但由于嫌弃他相貌丑陋,所以就把他打发到陕西去了。杨一清也真不是吃素的,他的官职是副使督学,平时却喜欢研究兵书战策,并积极在各个关隘考察,到了战时居然能让一群总兵和参将听他的指挥,这也算是奇事一件了。”
说完这番话,丘聚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因为他事先查阅过有关杨一清的情况,这让他能够在刘瑾面前显示出自己的见识和能力。
刘瑾听了丘聚的话后,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情,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计较。
刘瑾听完丘聚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沉思,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对丘聚说:“派人去试探一下这个杨一清的口风,看看他能否为我们所用,如果他不是我们的朋友,那他可就是一个强敌了。”
丘聚听到刘瑾的指示,脸上立即露出了一种为难的神色。他咽了一口吐沫,显得有些紧张和尴尬,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口气轻声说:“禀报恩公,不用找人了,这个杨一清是兵部尚书刘大夏的好朋友,二人虽不是同年的进士,但自从杨一清来京城后就一直有来往,后来杨一清被调到南京,据说二人也时不时有书信往来……”
说着说着,丘聚注意到刘瑾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在一旁的谷大用都听不太清楚了。
刘瑾的眉头紧锁,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股怒气。他恶狠狠地说道:“哼!如今李东阳要提拔这个杨一清去西北,想必是想让其成为自己的羽翼。等我等的计划成功后,一定要先把杨一清给撤换掉,否则必成心腹大患!”他的声音冷酷而充满杀气,震得在场的谷大用和丘聚都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谷大用的眼神在刘瑾的询问下显得有些迟疑,但随即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用一种试探的口气对刘瑾说:“恩公,据刘大夏说,那个工部观政王守仁似乎在护送威宁伯灵柩出了甘州不久遇到了鞑靼的伏兵,他……”
“他怎么样了?”刘瑾的声音迫切而紧张,他显然对这个消息非常关心。他没有等谷大用说完,便急切地打断了他。
谷大用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据刘大夏说,王守仁和威宁伯之子王春带领护卫部队进行了反击,不但成功击退了这股鞑靼伏兵,斩杀了数十人,居然还抓了不少俘虏……”
刘瑾听到这些,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的声音中显露出一丝暴怒:“真是岂有此理!”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努力地压制下去。他知道,在这大内之中,他必须时刻小心谨慎,以免被司礼监掌印王岳的耳目察觉。
谷大用和丘聚看着刘瑾的表情变化,他们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
刘瑾的脸上闪过一丝沉思的阴影,他的目光如同寒冰一般锐利。他慢慢转向一旁的丘聚,眼神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计谋。他的声音低沉而严厉,仿佛每个字都蕴含着权谋的深邃:“你赶快派人去联系魏彬,让他向我们北边的朋友打听一下具体的详情。居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都搞不定,这个巴图看来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吸纳周围的阴谋之气。随后,他低沉地继续对谷大用和丘聚说:“我们的计划已经起效,估计不出两三年,就可以让那帮子文官老头子们尝尝我们的厉害了。”
话音刚落,刘瑾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阴冷而得意的笑。谷大用和丘聚对视一眼,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勉强的笑容,但眼中却难掩忧虑和恐惧。
宫廷的走廊中,烛光摇曳,投射出三人绵长的影子。刘瑾的笑声在这昏暗的走廊中显得格外刺耳,而谷大用和丘聚的笑声则像是被迫的低语,充满了不安和顾虑。在这个权力斗争的舞台上,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和利益而小心翼翼地演绎着自己的角色。
在紫禁城的复杂迷宫般的走廊中,三人的谈话声逐渐降低,最终沦为了仅仅能被彼此听见的喃喃低语。周围的空气中充满了密谋的气息,而他们的话语,仿佛被这股气息吞噬,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外面,夏日的蝉鸣声开始越来越响,仿佛在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它们的声音渗透进走廊,与刘瑾、谷大用和丘聚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紧张而神秘的背景乐章。
走廊外的天空,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即将到来。这些乌云像是巨大的黑色幕布,慢慢地遮蔽了紫禁城上方的天空。天边的彤云中,闪电如同撕裂夜幕的利剑,照亮了天际,而随之而来的雷鸣声,宛如天地间的愤怒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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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清,字应宁,号邃庵,又称石淙先生,是明朝的政治家和文学家。他出生于1454年12月24日,卒于1530年9月5日,籍贯为湖广巴陵,是云南安宁人。
他的职业生涯开始于成化二十三年,当时他升任山西按察使司佥事,后改任陕西提学副使,并在陕西任职八年。在弘治十一年,他入朝,任太常寺少卿,后晋升为南京太常寺卿。
杨一清在正德元年,因在固原抵御蒙古入侵并发动奇袭击退进犯而被提升为陕甘总督和都察院右都御史。他在任期间因修建边疆防御获得武宗的赞同,并获得大量资金支持。然而,由于不依附宦官刘瑾,他被迫辞职并遭到逮捕,后被李东阳和王鏊救出。
在正德五年,安化王朱寘𫔍谋反时,他被武宗命令复起总制军务,与神英一起平叛。在此过程中,他与张永共谋除掉刘瑾。同年,他被奉召入朝,拜为户部尚书,并因功加太子少保,赐金币。次年,他被改任吏部尚。
杨一清在吏部尚书任上表现出政绩卓越、性情宽大的特点。他恢复了此前被刘瑾陷害的官员,并派遣官员去中原平定盗乱。他后来升任少保、太子太保,并荫锦衣百户。他还曾被提升为少傅、太子太傅。后因病请求归乡,但武宗仍挽留。后来,武宗命其兼武英殿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