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的常住人口这么多，哪个部门精准地查出谁家在吸毒？
广泛和精准，向来是反义词。
周比力笑道：“我们国家的禁毒力度是全世界最大的。如果你在家吸毒品，只要把毒品的渣滓冲到下水道，就可能被发现。因为整个城市的下水道都会汇集到几个主管道。每天都有人在那里对水质进行检测，能够瞬间检查出毒品，然后通过下水道管道精确到这毒品是从哪一条街哪一栋建筑，甚至从哪一层楼里面冲出来的。他们就是如此按图索骥，找到你堂哥堂嫂。”
这样的说法我以前也听过。
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强的执行力。
“他们肯定不是主动去吸的！”元自来无力地辩解道。
“不管是不是主动，有戒毒的想法和行动才是改邪归正的诚意。在你们住进好运公寓第一天，我们就说过了，我们好运公寓欢迎所有的人。如果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我们会尽力帮助他。你堂哥堂嫂就是迷途的羔羊。我们劝他们不要再吸毒了，甚至集体为他们祷告，但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而且不愿意参加我们的祷告。永远叫不醒一个人装睡的人。”周比力说。
在他们所讲的故事当中，几乎所有人住进了好运公寓之后都转运了。
但是有两对情侣并没有转运。
一个是心里只有儿子没有他人的鹿珍珠熊文。
一个是沉迷于坑朋友赚钱而不知悔改的钱哥钱嫂。也就是元自来的堂哥堂嫂。
我忍不住插嘴说：“毕竟不劳而获，来钱这么快，谁都挡不住啊。谁都喜欢割韭菜，不喜欢当韭菜。钱来得快，就容易空虚，空虚就容易找刺/激。可怜了被割韭菜的人。”
周比力说：“我们好运公寓容纳不下喜欢割韭菜的人。如果碰到邻居被人当韭菜，我们就会保护他们。可是钱哥钱嫂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看不到别人的好意。别人再怎么帮他们也没用。后来他们就失踪了。”
我问道：“他们真的是死在垃圾堆里吗？”
元自来还沉浸在堂哥堂嫂的消息带来的痛苦之中。
周比力说：“这只是故事里的处理手法，故事里他们死了。现实中他们失踪了。至于他们是真的吸毒暴毙横死街头，还是殉情去了，还是躲起来戒毒，说不清楚。我倾向于他们失踪了。当然了，我相信不是他们自主失踪的，而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弄失踪的。”
“神奇的力量，那是什么力量？”
“就是让好运公寓的人转运的力量，也就是我们一直强调的集体的意志。”
“既然好运公寓总是让人转运给人家带来快乐，那为什么好运公寓每年都会有人失踪呢？”
我这个问题稍显犀利。
好运公寓也会带来厄运。
周比力一直不遗余力维护好运公寓能转运的名声。
我这个问题等于直接打周比力的脸。
我和元自来调查过，的确每年都有人失踪，而且失踪得莫名其妙。
这些人的失踪基本上等同于死亡。
对大部分人来说，好运公寓是天堂。
但是对于失踪的人和他们的家属来说，好运公寓就是地狱。
好运公寓的大门是地狱张开的嘴巴。
但是周比力自己讲述了好运公寓的人走霉运的故事，可见不是好运公寓的脑残粉。
他是想通过故事告诉别人，住进好运公寓，要听邻居的话，守好运公寓的规矩。
就好像走进我们太平麻将馆就要守规矩一样。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好运公寓每年都有人失踪？”周比力微微收起笑容问道。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什么东西都能查……”我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们查到的每年都有人失踪，但有没有查过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周比力继续问。
“那倒是没有。”
我老实回答。
元自来抬头盯着周比力。
他也对好运公寓的善恶产生了怀疑。
他问道：“难道这些失踪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人吗？”
周比力正色道：“那我跟你们好好说。你堂哥唐嫂是前年失踪的，因为他们瘾君/子，后来还涉嫌贩毒。大前年也有人失踪，他们是经济罪犯，非法集资，骗了几十万人，受骗的大多是农民，很多人把一辈子积蓄都拿出来投资，结果棺材本都没有了。你说这样的人，有资格好好地活在好运公寓享福吗？”
我心里想着：“那倒是没有。”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免得元自来不高兴。
周比力说：“虽然我并不清楚好运公寓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是我已经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好运公寓吸收了大量居民的意志，形成了独/立的人格。他判断这样的人不适合继续住在好运公寓，所以就把他们赶走了，我是这么猜测的。而大大前年有个人是个小偷，屡教不改，其实他自己很有钱，但就是喜欢偷带来的快/感，他好几次去医院专门偷别人的救命钱，然后去花天酒地。这样的人，你说是不是罪该万死？同样的，好运公寓也把他赶走了。”
很明显，周比力同意好运公寓的所谓人格的行事风格。
这种风格有一种快意恩仇的爽。
我问道：“好运公寓是法官吗？能对别人进行道德审判，还能进行法律审判？”
虽然我也觉得好运公寓的审判令人很爽，但是隐隐有一种恐惧。
它的判断是百分百正确吗？万一是百分之九十九，而我是那百分之一，我肯定不服他的判决。
但是我又怎么能决定我是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九十九？
“或许吧，但是住在好运公寓的人，只要你一心向善，只要你忠于集体，真心对待别人，你就会转运。”周比力只要提起好运公寓，他的脸上就充满了快乐，也充满了自信，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狂热。
“万一集体是错误的呢？毕竟有个词叫乌合之众。”我质疑道。
“集体的正确错误难以判断，但是个人的人品容易判断。熊文鹿珍珠他们明显太自私了，心里只有自己的孩子，而没有别人的孩子，每次祈祷的时候他都不真心为别人祈祷，所以他们没有一直受好运的眷顾，没有受到好运公寓的庇护。钱哥钱嫂也是，总是损人利己。如果你是钱哥钱嫂的朋友，你会不会恨他们？他们伤害了几百个人！”周比力继续说。
“那他们是被人仇杀了？”
“反正他们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