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伯笑得诚恳的样子,我想起了电视剧里面那些笑面虎的奸臣。
这是有城府的人呐。
在他面前,我就是一只啥都不懂的傻白/兔。
我梗着脖子说:“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二嫂是不是被拐卖来的?你们拐卖了她,那就是违法犯罪。放她出去吧。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纸盖不住火,迟早要曝光的。”
大伯保持着和蔼的微笑,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这样跟你说吧。二嫂并不是我们绑架来的。我承认,我们的确是花了钱,但是你知道我们的钱花在谁身上吗?就是她的爸妈!她爸妈家里比我们这里穷得多,巴不得把女儿嫁过来。一来,二嫂嫁到这儿来是享福,二来,二嫂的父母需要我们的彩礼给他们儿子娶媳妇。再说了,谁家娶媳妇儿不给彩礼钱?”
我本能地觉得大伯的话是诡辩,据理力争道:“不一样,男方给女方下彩礼,是建立在双方有感情的基础上!直接买媳妇儿,根本没感情!”
大伯说:“年轻人!相亲的夫妻就一定真的有感情?看待婚姻,得看结果,看看他们结婚后的小日子过得咋样。二嫂在我们这里差不多有十年了,我们整个大家族有谁对她不好?都是把她当自己人看,尤其是我家老/二!为了能让她的日子好过一点,一结婚没多久就出去打工了。每年辛辛苦苦打工挣的钱都寄到家里,给二嫂花。他自己一分钱都不留。她嫁到我们这,明显地改善了生活。当然了,我们也有地方对不起二嫂。”
听到大伯自称有错,我颇感意外。
“是吗?哪里对不起?”我问道。
“那就是二哥常年在外面,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天在家里好好陪着她。所以感情生活上有所欠缺。这个是我们做得不对。我们也意识到了,所以最近让二哥回来了,好好陪她一段时间,再出去打工。”大伯说。
没想到他说的错误是这个。
“老/二,进来吧,让这位小朋友见见。”他冲着门外喊道。
我下意识地望向大门。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推门进来,冲我微微一笑,说:“许令升,你好。我是赵乐天的二哥。”
此人晒得黢黑,估计是在工地工作的。
他不是一个人,两条胳膊一左一右分别抱着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一儿一女。
我心里吐槽道:“我去!难道是为了说服我,特地把在外打工的二哥喊回来,以身说法?我的待遇是不是有点高了?”
赵二哥对着男孩说:“你喜欢妈妈吗?”
“喜欢呀。”男孩子奶声奶气地说。
他又问女孩儿:“如果妈妈走了,怎么办?”
女孩一下子哭了起来:“我不要妈妈走。我要妈妈!”
她哭得伤心,涕泪横流。
“乖乖乖,爷爷抱抱。”大伯心疼,抱过小姑娘。
二哥把小男孩也放下,然后对我说:“小许,你看,他们这么喜欢妈妈。如果你们强行把他们的妈妈带走了,我们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不知道他们妈妈跟你说了什么,只希望你们多考虑考虑孩子的感受。你们忍心看着这么小的孩子从小就没有妈妈?”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二嫂恐怕也难以直接面对。
我回避了这个亲情问题,说:“不管怎么样,二嫂是个自由人,她不是罪犯。你们不能违背二嫂的意志,不能强行把她留在这。如果事情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是她爸妈把她卖到这儿来的,那也不影响她的自由。她不是物品,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你们不能拦着她。”
“人呐,难免一时糊涂,之前她只想着自己走,没想到自己的儿女。现在她想到了,她还愿意走吗?”大伯似乎在问我,又似乎在问屋子外面的人。
“这得问她自己。”我说。
“好,那我们就好好地问问她。老/二媳妇儿,你也进来吧。”大伯冲着大门喊道。
没想到,二嫂应声进来了。
大伯看来很有自信,觉得二嫂不会走?
二嫂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脸上的那种哀怨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情。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对二嫂说了什么?让她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
我看着二嫂,轻声问:“现在不想走了吗?”
二嫂蹲下来,轻轻地抱住儿子,说:“不想走了。我要是走了,他们就没有妈了。我走出这个山村,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嫁人生子。难道跟别人生的孩子是孩子,跟二哥生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而且他们对我都这么好。现在我就想好好地陪我的孩子。我小时候没人陪,他们小时候不能没人陪!”
我眯着眼睛观察着二嫂,觉得她有点言不由衷。
或许她真的被洗/脑了。
又或许是被威胁了?被亲情绑架了?
但是被绑架的人,怎么会如此自然地流露出神情?
大伯他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彻底地改变二嫂的精神状态,这是怎样恐怖的力量?
这个半月村远远比我想象的恐怖。
甚至整个七夕镇都被一层恐惧的浓雾所覆盖。
浓雾里的人不觉得怎样,我这种外来的人才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大伯笑道:“腿长在二嫂身上,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没人勉强。但是,哪位母亲舍得离开自己的儿女?小伙子,你还没结婚吧?等你结婚生子了,你舍得离开你的儿子女儿么?”
我说:“我还是光棍。”
大伯说:“还是那句话,你是赵乐天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可以帮你介绍对象!”
我不愿意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又问大伯:“你们把赵乐天怎么了?怎么不见他的人?”
大伯冲着大门再次叫道:“赵乐天是我亲侄子,能怎么样?进来吧,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