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园。
当我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然换了一个身份,心境更是大不相同,第一次来到愚园的时候,我是抱着一种“老子也有来愚园做生意的一天”,而现在,我却是很淡然的一扯衣领,然后准备来这里搞事情。
这来搞事情的人,就是不一样,想来我第一次陪同小九来愚园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简单的装束,走路的时候双手插兜,看起来和一个在回家路上的初高中生一般。
而此时此刻,大红色,也许是姨妈色,反正我们直男嘛,哪里明白口红的颜色,我也是偶尔听闻了的罢了,小九姨妈色的口红将她的气场再一次的扩张,仿佛就好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裹在她的周身。
只要触碰就会让你体无完肤,黑色丝绒的裙子裹在她小巧玲珑的躯体之上,看起来线条优美,却凛冽高冷,高跟鞋一声一声恍若他人心上的鼓点一般,吸引着周围路过的人们忍不住驻足侧目。
司机在大门口和礼宾交递了请帖,礼宾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眼神带着些许惊恐的下意识退了两步,但是又赶忙反应过来,请入我们两个人。
想必这个礼宾一开始也没有认出这小九到底是谁,待他想起来之后,那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一个身穿黑色无袖抹胸裙的姑娘,也是在这样一个艳阳天来到了愚园,然后……,所以,礼宾真的是下意识的后腿了一步,一是忌惮九十一天的名讳,二是畏惧那一日小九打趴下的那些个保镖。
毕竟啊,小九在愚园,可是有前科的人。
那个伏葵听闻据说以前可是被小九打过,伏葵那可不是一般人啊,他是负责人,还是太爷身边的人,他被打了,肯定是要当作时事新闻被这底下的八卦一番的。
她的到来,可以说是勾起了昔日许多让愚园很多老人难以回首的经历,她就好像是一个行走的衰神,走哪儿哪儿要出事。
尤其是今天这样的一个日子。
当他用耳返在通知另外一些人这九十一天来了的时候,我和小九已经和一群其他的买家进入了愚园,今天是阴历初一,也就是传闻中愚园开黑牌的日子。
之前便已经交代过,愚园每逢单头的日子都会拍卖一些好东西,初一十五更是直接开一场黑牌,卖的都是带着土腥味的地下货儿,价值可好可坏,有真有假,这考验的就是买家的鉴赏能力和魄力,就好像赌石一般,刺激的狠。
很多古玩买家其实在意的不是古玩本身,而是买卖古玩的过程,每一次的黑牌,就好像是一次赌博,赌是人骨子里的天性,许多有钱人不满足平日里的金钱赌局,更偏爱这种带有技术含量的赌局。
所以这黑牌本身就是一场好戏,有真金白银来闯场子的,也有老先生老前辈来看东西的,层出不穷,惊喜连连,这黑牌,才是一场古玩拍卖的盛宴。
刚刚我看那个司机出示的请帖,是黑色烫金的模样,我虽然不常常来愚园,可是这愚园是我们南京斗道的恍若殿堂一般的存在,我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算是见过猪跑啊,所以我也是知道一些关于愚园的种种,别的不好说,但是这种明面儿上不避讳的东西,我还算是有一些了解。
那个请帖,是黑牌局的请帖。
厉害了我的九儿。
不仅仅如此,一路上我也看到了有很多人在看小九,有是偷瞄,有的是光明正大,可能是因为的气场太强了吧,只见她微微的扬起精致的小下巴,一双原本就混沌迷离的眼睛里,
那种素日里似有若无的蔑视却显得更是浓郁,我相信注意到了她的人,一是在心里想“这是哪门哪派来的厉害人物”,然后再来一句“竟然能桀骜轻狂成这等模样”。
一路向前,小九在这里可谓是轻车熟路,而我紧随其后,心里掂量着小九一路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厉害模样,一看就是要整大乱子,所以就忍不住说道“咱们来愚园搞事情,不会被抓吧?”。
而小九头也没回的就和我说道“不至于,被抓的顶多是你,他们抓不住我的”。
我能说什么呢?只能闭嘴对不对?
拍卖黑牌的局在愚园的最深处,也是它最中间的位置,叫做岄恙台,台上一栋独立的小阁楼,里面就是铜钱面儿。
这铜钱面儿的意思,就是平日里古玩买卖场的格局,因为通常都是外圆内方的布置,和平日里的那种拍卖场完全不同,中间一个水晶台,而周围有一圈儿通透的阁楼,
人们可以在阁楼里来回走动,从而来观察这拍卖品,有时候古玩也会通过水晶台被隔空移动到四处拐角,让人们近距离观看,因为这格局外圆内方,所以这个格局通常都被称呼为铜钱面儿。
来到了岄恙台的时候,我一路数了一下保镖,大概我这一个方向就有二十四个人了,更不包括周围其他的我没有看到的地方的人,看来逃跑这种事情应该基本可以放弃,我还是乖乖的跟在小九屁股后面吧,反正她肯定能有办法在搞完了事情之后活着出去。
小九一路走来,那些保镖都下意识的在打量小九,我猜测他们的心里同样也应该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这九姑娘今天穿的高跟鞋,回头如果再打起来我们应该不至于吃亏”,另外一个就是“她身后那个伪装保镖的弱鸡又是谁”。
没办法,论气场,我是输给小九的,论模样,小九一副天然蔑视众生的模样,但是我的模样却是小生的面容,所以就算是我故意板着脸,估计也震慑不到别人,为什么小九不在我的脸上画上几个疤痕之类的玩意儿呢?
这样可以显得我很凶狠啊。
假装凶狠的我跟随小九进入到了岄恙台,路过岄恙台的时候,门口那几个手拿探测仪的人都没敢上前,他们似乎认识小九,所以很快就让开的路,示意小九进去。
我以前只是觉得“九十一天”这四个字厉害,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这四个字能够这么的厉害。
这岄恙台我是第一次来,整个五层楼高的地方都是空心的,阁楼楼梯还有墙壁,全部都是黑色,其他的装饰基本都是金色,最底下是一层楼高的水晶台台,水晶台里是一套玉石山水的陈设,其下还有两尾九纹龙锦鲤,还有两尾丹顶锦鲤,一尾白写,一尾白金,大概个头得有五十厘米左右的模样,因为这底下似乎还有很深的水源,所以它们在底下游来游去好不悠哉。
而上整整一层楼的地方,布满着白色透明的流苏水晶灯,估计有三四米长的长度,灯光恍若无影灯,在最低下和琉璃台相互辉映,在黑色的空间里,竟然有有一种流光溢彩的感觉。
这中间悬空了一个平台,平台同样是水晶的,通过八根水晶移动带固定在半空,上面有一个盖着黑色天鹅绒布的水晶盒子,极具神秘感。
周围的阁楼其实也不是阁楼,而是一圈一圈的楼梯,然后在这中间的地方有一个横截面的走廊,这周围我数了一下,除了层层叠叠的楼梯和中间一个用来观察古玩的走廊之外,这横截面平行之上,一共有八个拉着帘子的地方,那八个地方应该是贵宾的“包间”。
只是每一次会不会坐满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黑牌的局其实也很清奇,有的最少只有两三个人来拍卖,有的却是二三十个人一起来凑热闹,这要看愚园派发多少请帖了,据说黑牌的局会在前一个星期放出去消息,有兴趣的人会主动联系愚园,愚园再按照你平日里在愚园的拍卖记录来安排你是否能够来到黑牌局,因为就好像是一个至尊VIP的聚会一样,人家愚园都算的清清楚楚的。
而小九能够有这样的一张请帖,也算是厉害了。
并且最重要的,是小九带着我,径直上了阁楼的包间。
当我带着胆战心惊的心情上来之时,果然看到了这南边的包间旁边,挂着一块鎏金行书的黑木牌,上面写着两个字,偃惹。
这一次,小九是打着偃惹的名义来的。
而这包间其实也不是完全隔绝的存在,只是在左右两方挂了黑色的门帘,正面一层金色的琉璃软纱,里面应该都是一样的,两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两台平板,里面似乎是一个按钮的页面。
就凭借我这野路子出身,也算是看得出来这是宋朝的雕花酸梨木,看工艺和包浆似乎价值不菲,而那一套唐宋的琥珀琉璃盏更是有着巧夺天工的手艺,这里的玩意儿,小到这后面挂着的装饰山水画,大到这旁边的四根黑漆楠木柱子,都是宋之前的玩意儿。
并且一个一个的价值还不菲,这愚园就是愚园,人家拿来拍卖的玩意儿,他们拿来招呼客人。
小九一甩裙摆坐下来之后,我也心情忐忑的坐了下来,坐下的时候,我便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包间,似乎已经有两个包间有了客人,但是是这玻璃软纱其实是有一种朦胧光芒的效果,所以现在根本看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何人,最多可以确定他们仅仅是单身而来罢了。
很快,在一个穿着明制汉服的姑娘家给我们刚刚上好茶,就又进来了两个人,我透过了这里的栅栏看下去,正好看到了沈夜的脸。
同时,还有沈娮卿。
沈娮卿今天是一身银色织缎锦的祥云暗纹旗袍,看起来极其的素雅,而她的头上却是斜着带着了一个钻石的发冠,让她显得贵气内敛,同样在这里的光芒下,也显得有一种别样的耀眼。
一旁的沈夜是一身暗纹黑红的西装礼服,头发向后梳,眉头紧皱,看起来多了几丝沉稳,几丝成熟。
我看到了他们之后,立马侧眸和小九说道“是沈夜和沈娮卿,他们也来了”。
而小九只是喝了一口茶,然后给了我一个“准备”的眼神,接着说道“目的明确没有?”。
“啥目的?”不是啊小九,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对不对?
我连计划都不知道,我连小九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我能干点什么?
正当我准备开口的时候,我听见了这里关门的铃铛声,随即我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一次,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身黑色绣金的立领中山装,金色的螭吻纹路从左肩一路到右下的裤腰,将他原本孱弱的身体却是包裹出来了一种别样的风流,还有一丝邪魅。
反正一看就不是好人。
“合台”一声令下,岄恙台大门关闭,他突然抬头看向了我们一眼。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忽然,他对我笑了笑,这一抹笑意似乎有些意味深长,还有些善意的笃定在其中,仿佛我们在达成一个协议,他在表达合作愉快一般。
而我自始至终都是懵圈脸,我连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更别提什么合作愉快了。
他是不是看错了人还是怎么了?我这也算是改头换面了,难不成还换成了他一个认识的人?这设定就有点扯了吧?
所以,我立马扭头看向了小九,然后说道“林病姜来了,有点奇怪,还穿的跟唱戏的一样”。
小九眉眼都没抬一下,只是晃动着自己手里的茶杯,随即回答了我说道“他总感觉自己身体里装的是上一辈的灵魂,就是他突然戴着一个帝冕来我都不奇怪”。
原来,这林病姜还是一个行为艺术爱好者哈……。
当林病姜落座之后,站在最低下水晶台上的一个月官,面对着自己面前的一个电脑屏幕就开始输入了自己的指纹还有密码,输入完毕之后,我们眼前的琉璃软纱就渐渐升起,此时此刻,我正好看到了另外几个包间里的人。
林病姜和沈娮卿还有沈夜,正好在东面,西面也有两个人,只是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其中一个距离我们近一些的是一个姑娘,另外一个远一些的,是一个一身正装礼服的青年。
那个青年模样上乘,黑色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却不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甚至还给你一种平易近人的奇怪之感。
只是,我到底也是一个人精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所以我能够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丝毫没有掩饰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仿佛是他与生俱来一般,而他之所以显得平易近人,正是来自他的优越。
因为他洞察一切,所以一切便尽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