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客栈。午夜。
“还不睡?”墙外的风带着沙子咆哮着。一盏油灯照耀出客栈大厅模糊的轮廓,很灰暗。
“请你喝一杯。”我说。
“我的酒可不便宜。”他在角落里,一张用象牙和兽皮缝制的椅子上坐下,定定地看着我。油灯在他左边的墙上,照映出他消瘦而略显俊俏的脸。
“还很难喝。”我说。
“那你还请我。”他从身旁桌上小巧的木碟里捡起一粒花生米,撕掉花生壳送进口里。
“可我始终相信你有好酒,”我注视着他,“像你这样讲究的人喝的酒一定不会太差。”
“好酒我是有些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擦了擦手,“只是不知这下酒的故事——”
我轻笑,“放心,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好酒。”
他站起身来,进了地窖。随即抬着一坛酒走出来。我俩坐在最中央的酒桌上。他倒了两碗。我闻了闻,一饮而尽。而后闭上眼睛回味。
“还行。”我轻轻将碗放下。
阿狗抿了一口酒,毫无表情。“酒你喝了,该是讲故事的时候了。”
“很多年前这片沙漠上有一只毒蝎子,”我看着他,“其毒无比。”
他苦笑,一口闷掉了杯中的酒。再将两只空碗倒满。“这只毒蝎子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但是不知为何多年以后这只毒蝎子突然转性,不再为非作歹。”
我掏出烟盒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他,自己点燃一支。
他吞云吐雾着,不言语。
“听说,”我接着说,“毒蝎子突然间的转变和一个人有关。”
“谁?”他顿了顿,随即猛吸了一口烟。
“羿无——”我缓缓吐出这两个字。他的脸却倏地变了,眼珠子睁得斗大,额上沁出点点汗珠。
“你怎么会知道?”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似乎在隐藏着什么,否则一个人不可能在顷刻间转变如此之大。
“实不相瞒,”我随意地弹了弹烟灰,“他是我的朋友。”
“呵呵,朋友,”他狐疑地看着我,“你如何证明?”
“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只见一道金光闪现,射日弓倏地出现在我的手中。阿狗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
“射......射日弓......”
他伸出的手颤抖着,他对射日弓有一种崇敬之心,像所有知道射日弓的人一样。他在快要触碰到射日弓时,迅速地把手抽了回来。他渴望触摸射日弓,却出于一种很矛盾的心里而不敢触摸。
最后他不再看射日弓了,也没有打算再摸它。
“这个凭证还可以吧?”我抿了一口酒,没有看他。
他点点头。“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羿无的下落。”我说。
他叹了口气,“我确实知道。”他说。
“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位姑娘?”我问。
阿狗啜饮着碗中的酒,点点头。
“他俩在哪里?”我问。
“今夜风沙太大,明早我带你过去。”他说。
“是你救了他们?”
“不是,他俩不省人事地倒在黄沙中,一支路过的商队救了他俩。”
“你这里还有别的容身之所?”
“沙漠是被诅咒过的地方,最善良的人到了这里也变了样。我们在沙漠上讨生活的人不得不为自己想点办法,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呀。”
“哦,对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阿狗拿起照片,眼中闪过一丝诡谲莫测的变换,随即他说,“没见过,从没见过这个人。”他在强调语气,为了让我相信他的话。
“他是你的什么人?”他把照片递给我,而后从衣兜里掏出烟盒。
“他是我的伯父,”我定定地看着他,“很多年前他进入了这片大沙漠,此后便杳无音信了。”
他递给我一支烟,我接过,点燃。
“那为何现在才来找他,”他点燃烟,“没别的意思,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是个考古学家,他极有可能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他吐出浓烟,看着我。
我轻笑,“这个无可奉告。”我接着说,“可以说你是这片沙漠的眼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出你的眼,你真就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他微微低头,弹了弹烟灰,没有看我。“言过其实了,”他说,“我所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这片沙漠什么时候起风,什么时候下雨,仅此而已。”
“好吧。”我不逼他。藏着的话,只要这人不死,总会说出来的。
“早些歇息吧,”我说,“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我的朋友了。”
***
沙漠地宫。
荒漠客栈以北两公里,有一座地下宫殿。它已被岁月和风沙侵蚀得满目疮痍。绝大部分的建筑已经被风沙掩埋,只剩一小部分还可以辨识其模样。这里曾经属于某个部族,这点可以从墙壁上残留的图腾可以得出来。他们用象形文字,但是也不同于古时候的埃及象形文字也不同于中国古老的象形文字。很显然他们的文字更加的繁杂。
地宫里有许多的铜制兵器和陶制雕塑。雕塑以神话怪兽为主,兼一些贵族人物。而这些雕塑中有一条蛇雕塑完好无缺、栩栩如生。我大吃一惊,因为这蛇雕塑与天蟒一般无二。
“这是哪一个民族的遗迹?”我问跟在我身后的阿狗。他显然是见惯了这些图腾和雕塑的,一副淡定的模样。
“不知道,”他说,“我没念过什么书,对民族和历史一无所知。”他的话有几分可以可信,我不知道。他处处透着神秘,像一团迷雾,让我猜不透,看不明。
这时我听见背后有一阵窸窸窣窣地摩擦声,我心下一惊,紧忙回头。“谁——”我脱口而出。只见阿呷举着一根长矛站在一根石柱背后。她的脸满是泥土,眼睛有些浮肿,显然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她黑色皮夹克已经有十几道划痕。当她见到阿狗出现在我身后的瞬间,一股近乎绝望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她张大嘴巴,既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满脸的惊骇在无限的放大。这时我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寒意正在逼近我的背脊,我紧忙转身,这一瞬间,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