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秋。
阿狗是真的死透了。雁秋的眼从先前的伤痛渐渐变为空洞。但是她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这时她把悲痛化为了仇恨、愤怒。或许她低估了自己对阿狗的感情,直到此时此刻真正失去了他她才后知后觉。
她猛地站直了身子,鲜红色的衣裙像在燃烧。“是你,”她指了指羿无,“是你们害死了我的丈夫。”她愤恨地指着我们每一个人。她舍去了“阿狗”两个字改用了“丈夫”一词。
冰奴惊慌起来,她和雁秋同出巫族,她深知雁秋的厉害和秉性。冰奴也是很厉害的傀儡师,但是无论从气场还是杀气上来说她都比雁秋稍逊一筹。
羿无神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在替雁秋担心,一方面他在害怕她会失控。很显然他也深知雁秋的厉害。
丘人王搂着小兰一言不发。他的双臂像老母鸡的翅膀,庇护着小兰。此刻,我们所有人中唯一还满怀幸福的就数这对父女了。
“啊啊.......”
雁秋歇斯底里,她黑色的眼眸倏地变为红色与他红色衣裙一样的红色。随着她的声波,地在摇晃。随即我发现摇晃的原因并不是她的声波,因为在她上方屋顶上缓缓坠下几粒沙子来,很快沙子变为龙卷风,而龙卷中一样显现出一个红色的身影。转眼间这个身影清晰明目了,因为龙卷风停了,它是一条三丈长的赤红的蛇。
“雁秋姐,”冰奴面露惧色,使劲摇头,“不,不要......”
冰奴话音未毕,赤红蛇以摧枯拉朽之势向我们袭来。我们像受惊的云雀四处散去。
“羿无兄,”我拉住他,“你带他们先出去,我断后。”
羿无愣了一秒,“好。”说罢,他转身,与此同时我听见他在高呼,“跟我走,这边,这边——”
我催动彼岸之力,空气瞬间诡谲起来。赤红蛇向众人逃走的方向驶去,它的面前倏地出现一堵冰墙。它见此路不通,将矛头指向搞怪的我。它的速度奇快无比,但是攻击性不强。
赤红蛇在离我一步之遥的位置顿住。此时我已经拉开了射日弓,我有极大的把握将赤红蛇射出个大窟窿。
“住手——”
雁秋呵道。这话是对赤红蛇说的,也是对我说的。我收起射日弓,转身看着雁秋。
***
雁秋的故事。
“很久以前,我是巫族的圣女。”她轻轻将一块石凳擦拭干净,而后整了整衣裙,坐下。
“圣女?”我本不该打搅,但是为了缓解尴尬,我随口问出了声。
“圣女是巫族巫皇的接班人,”她说,“我们巫族偏安一隅,倒也平安无事。可巫皇伽罗一直在努力重振当年云魄祖师时代的辉煌。她将目光锁定在了藏经楼,可是狼族是何其的强大,单凭我们巫族简直是以卵击石。于是她收揽天下的英雄——能收买的就收买,不能收买的就用傀儡术......”
“你是如何叛出巫族的?”
“有一天,巫皇让我去大漠。大漠隐居着羿族的后人,而且羿族人手中还有《异灵秘传》,”雁秋双手合十搭在膝上,“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她多愁善感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我在大漠里闲逛了半个月,一点羿族人的踪迹也没找着。倒是让我遇见了一个极有趣的大盗。他自称‘毒蝎子’,抢劫沙漠上的商队。他是个孤儿,没有文化,也没有原则。他在这片世人都感到绝望的沙漠里找到了希望。他找到了归属感。”
“你就是在这时遇见了他。”我说。
他点点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他很英俊,消瘦的脸呈棕黑色,一双死鱼眼在见到我的瞬间明亮起来。以我女人的只觉,他被我的美貌打动了。他肩上扛着一把大刀,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身旁跟着一只毒蝎子。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觉得很有趣。他看着我目露金光,他碎了一口,‘有钱吗?’他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我摇摇头。‘有食物和水?’他再问。我摇摇头。他接着说,‘实话告诉你,我是这片沙漠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毒蝎子。遇到我,没钱财的,没食物的通常只有一条路走——死。’”
她顿了顿,“接着他说,‘但是你跟他们不同,你身上有一样他们都没有的东西。’我很好奇,‘什么东西?’我问?他说,‘你的美貌,只要你肯跟着我,我不但不杀你还让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他实在太有趣了,把我给逗乐了。我决定陪他玩玩。他带着我向沙漠的深处走去,不到半日我们遇到了三个人,三匹骆驼。”
“是羿无兄妹。”我说。我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
她点点头,而后轻声说,“给我来根烟。”我抽出烟递给她,她把烟叼着,我点燃打火机,她向前凑到火光上,将烟点燃。
“为首的虎背熊腰,目光炯炯有神;跟在身后的女子器宇轩昂,带有几分男子的英气,她与我们巫族女子迥然不同;跟在最后的小伙子虽然比为首的瘦矮了几分,可也是个气度不凡的人。贼性难改,毒蝎子见到穿行在大漠深处的三人,居然使起了心思。他故技重施,叼着雪茄,扛着大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三人不惊不慌。为首的男子开口说,‘阁下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毒蝎子轻笑,‘两个选择——自己掏出钱财、食物和水;或者,我杀掉你们自己拿。’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掏出了一袋金子、一些干粮和一袋水。”
雁秋吞云吐雾着,她的思绪回到了过去,她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知道有事情就要发生了,我很激动也很期待。他们掏出的东西很显然不是全部,但是毒蝎子要的就是全部。他甚至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钱财和食物这些东西,他还有更高一层的需求——他想看着一无所有的人如何在大漠中挣扎、求生、自救。毒蝎子摇摇头,‘我要的是全部。’为首的男子毫无表情,轻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毒蝎子怒了,他挥了挥大刀,‘看来你们是要选择第二条路了。’他一跃而起砍下为首的男子,这男子滚下鞍来,与毒蝎子相搏。只见黄沙骤起,他俩打得难分难解——”
“之后呢?”
“说来也怪,就在他俩打得难解难分之际,突然起了一阵怪风,把他俩卷上了半空中。这时风沙迷住了我们的眼睛,怪风只持续了一会儿。等风沙渐渐平息,我才发现,为首的男子气定神闲地站着,而毒蝎子已经目光呆滞地软瘫在了地上。后来,毒蝎子在沙漠的深处开了‘荒漠客栈’改名为阿狗。一年以后羿无兄妹离开了,再也没有消息,直到最近......”
“我想你少说了一段。而且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得到解答。”我看着她说。
“哦?”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愿闻其详。”
“首先是你和羿无之间的关系,”我说,“再有就是阿狗真实的身份。”
雁秋轻笑,“羿无,他只是一个绝情的冷血动物罢了,不杀了他,我没法给我自己一个交代。至于阿狗的真实身份嘛——我想你搞错了。”
“什么意思?”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我想你见过它,”她指了指天蟒雕塑,“一切还得从它开始说起。”
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我不言语,准备倾听。
“一天荒漠客栈里来了一个神秘人,他很奇怪,穿着斗篷,带着面具,把自己完全的包裹起来。他扔给阿狗一袋钻石,但他既不要肉也不要酒。‘你要什么?’阿狗问。‘荒漠客栈。’他说。他的声音很低沉,像从洞穴里飘出来。阿狗果断的拒绝了他。可也激怒了神秘人。我在楼上偷看他既被他发现,我只觉一股力量将我吸住,倏地把握吸到到了他跟前,在他面前,我毫无还击之力。他给我吃了一粒米粒般大小的药丸,紧接着也给了阿狗一颗。这药丸有个好听的名字——佳人泪。”
“佳人泪,”我重复道,“吃了会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她淡淡地说,“只是一年会发作一次,得不到解药就会死,而且很痛苦。神秘人说,‘给你们一年的时间考虑,一年后我会再来。’说罢,他就走了。我俩原本想跟踪他,但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我俩的眼前消失了。”
“一年以后他回来了?”我问。
“来了,而且还来得很及时。这佳人泪果然与他说的一般般,不多不少整整一年,我俩都毒发了——我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慢慢变老,而且奇丑无比。这时神秘人破门而入。我不忍就此死去,而且还是以这般模样。我答应了他,阿狗自然也是听我的。只要办好他让办的事,他每年都会准时把解药送来。”
“这么多年,你们对神秘人还是一无所知吗?”我问。
“不尽然,他给每一个为他办事的人一个金牌,”她扔给我一块圆形的马蹄般大小的金牌,“就是这块。”
我细细观摩起来,发现正面刻有天蟒的图文,反面刻着“天蟒”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