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竭尽所能。”我很诚恳。
“我把小兰托付给你,”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小兰的手上,“你要照顾她一生一世——”这时他咳嗽得厉害,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仿佛都快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了。他轻轻拿下捂在嘴边的双手,小兰瞪大了双眼愣住了——血,黑色的血。
“父亲,”小兰眼角的泪不由自主的滴落,“你怎么了,怎么会咳血呢?”她伸起衣角擦掉丘博士嘴边和手上的血迹。她泣不成声,显得六神无主。她是个百伶百俐的姑娘,她又岂会不知博士此时的状况呢!
“屠苏兄弟,”丘博士逐渐平静下来,“你答应吗?”他似在恳求。
“我答应。”我说。小兰和我情同兄妹,他不说我也会照顾她一生。
“不够。”丘博士不容置疑的说。
“不够?”我一时不解。
“我要你发个誓来。”
“父亲......”
“什么誓?”
“不论处于何种情形,你都会不离不弃。”
“我屠苏在此立誓,我要照顾小兰妹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丘博士见我立完了誓,先是眉开眼笑,而后又紧锁眉头,忧郁起来。
“父亲,这是怎么了?”小兰握着他的双手。
“老毛病了,”他说,“不用为我难过,人活着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若不是对你放心不下,我撑不到今天。而今......嗯哼嗯哼.......”丘博士一阵狂咳,又是一滩浓血。
“父亲......”
“而今我放心了。我等这天等了很久,雪儿......雪儿......雪儿来接我了......”
博士断气了。
只希望在另一个世间他能和雪儿(小兰的妈妈)重逢,像童话故事里说的——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
不速之客。
埋葬丘博士后的第二天,荒漠客栈来了位不速之客——百晓生。
羿无毕恭毕敬行了礼,“先生离开雅舍来到这寸草不生的荒野之地,不知——”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们聊聊天喝喝茶吗?”百晓生面带微笑,从容淡定。他摸了摸山羊胡子,环顾四周,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这荒漠之中还有这样的客栈,真是让我感到欣慰呀。”百晓生似在自言自语。突然他看向羿无,“这次可让你给说着了,我确实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说完,他找了客厅里最安静的椅子坐下。他是个爱干净的人,洁白的西装和洁白的皮鞋即便在大漠中走了几天还是一尘不染。
他的七匹骆驼此刻正睡在马厩边上。一动不动,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死了呢!
“既然你们有事要谈,”我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那我们先回避一下。”
百晓生摆了摆手,“不必,”他说,“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留下来听听也无妨。”
狡猾的老狐狸,且看他耍花招。
“我昨夜观看星象,占卜演算,探出一个破天荒的秘密,”他摸了摸山羊胡子,“现在是秘密,不过很快就不是了。”他故弄玄虚。
“先生,”羿无毕恭毕敬地说,“你就不要再打哑谜了。”
“你呀,”百晓生有些不悦,“都已经是族长了还是那么的毛躁。”他叹了口气,严肃起来,“《无字天书》即将现世。”
客栈内的气氛顿时诡谲起来。
“《无字天书》又称神碑,”百晓生侃侃而谈,卖弄自己的学问,“初盘古开天辟地用了一把石斧,这把石斧凝聚了盘古的精神力,天地开辟盘古力竭而死,他的精神力也渐渐消逝,石斧随着粉碎。盘古是真的沉沦了可他的精神力却并未全部消逝。石斧残留一块于世间,就是神碑,神碑蕴含着盘古残留的精神力。”
“既然神碑现实了,”羿无显得有些激动,“它现在在哪儿?”
“不急,听我慢慢说来,”百晓生摸了摸山羊胡子,“自盘古陨落之后,他的后人一直在寻找神碑。也不知这神碑落到哪儿去了,沧海桑田,盘古一族代代寻找,终于神碑被盘古的第十一代子孙盘庸给找到了。”
“也就是说,神碑现在在盘古一族人手中。”羿无说。
“盘古一族不是神胜似于神,他们的寿命很长,自混沌开辟以来盘古一族也才传了十一代,这是寿命的原因。自他们找到神碑之后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慢慢的世人也将他们遗忘。但是如今他们又现身了......很快就要变天了。”
“那么盘古一族现身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羿无不解。
“真的没关系吗?”百晓生将目光移向我,“或许屠苏老弟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我想是一个强大的威胁逼他们现身了,”我说,“这个威胁极有可能来自于天蟒。从种种迹象上看,天蟒为了某个阴谋正在不顾一切的集齐上古四大奇书。而羿族拥有四大奇书中的《异灵秘传》。如此看来这其中的关系可就大了。”
“一语中的。”百晓生竖起大拇指。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或许有件事情你们还不知道,”百晓生说,“四大奇书之一《上古神魔录》,狼族世代守护着它,可是据我所知狼族人手中已经没有这本书了。”
我大吃一惊。如此一来许多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
“莫非狼族屈服于天蟒的淫威之下,早将《上古神魔录》献出了,”我说,“这可能还要追溯到狼族星辰一脉离开幽冥谷之时。”
“一点没错,”百晓生说,“星辰一脉不甘屈服于天蟒的淫威远走他乡,直到最近才回归狼族。可是星辰一脉已经只剩昊天一个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冰奴轻轻抚着冰笛孔,“我在狼族潜伏十年,昊天远走他乡似乎是带着使命的。如果你们真以为狼族是如此平庸,轻易被征服的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了解他们,他们的智慧冠绝古今。”
“有道理,”阿呷点点头,“《上古神魔录》的守护者想来不会太差。”
“好了,言归正传”百晓生摸了摸山羊胡子,一本正经地说,“我来是要告诉你们盘庸,也就是盘古一族的族长,今晚会到此。”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领,“言尽于此,再会。”
他大步走向门口,羿无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他骑上骆驼向大漠身出去了,羿无定定地看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进屋。
***
盘古后裔。
小兰在荒漠客栈门口挂上了风铃。我们埋葬他父亲的时候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回来以后她就在门口挂上了风铃,她坐在风铃下,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她面朝茫茫大漠,其实她什么也没看见。风铃随着风沙叮当作响,像小兰的心声,也像我们所有人的心声,更像整个沙漠的心声。听着听着我不觉也痴呆起来。
此时毒辣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入西山。我坐在荒漠客栈的屋顶,小兰坐在荒漠客栈的屋檐下。阿呷则躺在我身旁睡着了。羿无和冰奴喝酒嬉笑声时不时从屋里传来。
马厩里的马个个瘦骨嶙峋,马厩边的骆驼萎靡不振。所有的生命到了大漠都会显露出病态。这里没有健康的生命,你听连风铃声都像哭声。
就在我想入非非之时一声雀鹰的嘶鸣划破了寂静的虚空。在远方凸起的黄沙上站立着一匹骆驼,骆驼上有一个黑色的点。很快骆驼开始挪动了,它走下凸起的高地隐入凹地里,不一会儿它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雀鹰又嘶鸣了一声,我使劲在天空里寻找它的身影。直到骆驼渐渐逼近的时候我才看见它。原来它一直回旋在骆驼的上方,只是它太过渺小,我看不清它的身影,只能听见它的声音。
冰奴和羿无走出客栈。显然他俩听到了雀鹰的嘶鸣。冰奴冷若冰霜,双手挂在后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渐渐逼近的骆驼。
羿无从怀里踏出一支小巧的单筒望远镜。他此举显然是多余了,因为此时骆驼及骆驼的主人都已经清晰明目的暴露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骆驼的主人是个男人,很强壮,凸起的肌肉把衣服鼓得就要破了似的。络腮胡子。他的一双眼睛像黑夜中的狼眼,全神贯注,炯炯有神。
我叫醒阿呷从屋顶上跳了下去。他把骆驼捆在马厩边,大步向我们走来。在离我们十步的位置站定。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头发很长,随意系着,额上绑着一条红布条。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块弯如月钩的石头吊坠,很黑,或者说是含蓄内敛。
“客栈是你们的?”他狐疑地看着我们。
“不是。”我说。
“能讨碗酒喝吗?”随即他又补充说,“我会付钱的。”
“当然,”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
他是不是盘古后裔还待确认。
桌子上有个酒坛子,还剩一半,这是刚才羿无和冰奴喝剩的。我倒了一碗给他,碗很脏但他甚至都没看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我再倒了一杯,这次他没有喝。
“这不是酒。”他说。
“哦?”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是酒是什么?”
“水,”他说,“这只是浑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