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神道歇斯底里,“我的事还用不着阁下来管。”他变得无畏了,急速抽出了黑漆漆的刀。
“啧啧啧,”它吐了吐舌头,“呀,看看,你的愤怒多么的软弱无力呀。”说着,它猛地用尾巴一扫,神道飞出了十丈远。
神道灰头土脸的从黄沙中爬起来,这时他看见他的身旁出现了十个黑衣人。他们身穿黑色的斗篷,戴着一样的面具。十个黑衣人死死将神道按在黄沙中。他挣扎,可是无济于事。因为这十个黑衣人绝不是简单的小瘪三。
天蟒俯视着神道,“何必呢,”它轻蔑地说,“我要你的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它顿了顿,“给他来点兴奋的,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改头换面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倒出一类黑色的药丸,从神道的咽喉里灌了下去。神道的喉咙因难受而发出嘶嘶的声音。
“放开他。”天蟒命令道。
十个黑衣人听到命令倏地退到一旁。
神道将手指伸到喉咙里呕吐,他一阵抽搐,可是连半点东西也没有吐出来。
“没用的,”天蟒微微低头,“佳人泪在进入口腔的瞬间就会与血液合二为一。佳人泪——这个名字你一定不陌生吧?”
神道瘫坐在地上,像一条死狗,一动不动。
“为我办事,”天蟒说,“像他们一样,你就不用死。”
神道一言不发,依旧像死狗一样瘫坐着。两个黑衣人上前拽住他的腿,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走了。
“好了。”盘庸说罢,便把蓝光撤了。
“清泉祭司,”任心使劲摆了摆黑裙,“将神道打入幽冥魔窟。”
清泉不敢违抗主母的命令,他瞥了一眼神道。神道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乌鸦一样向外走去。清泉紧随其后。
任心额上的青筋跳出,脸色煞白。
“神道虽做了天蟒的傀儡,”盘庸说,“可他也不曾做过一件对不起狼族的事!他只是为了保命,换了我我未必比他做得好。”
***
幽冥魔窟里的神道。
神道双手枕着头,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我右手上拿着两瓶白兰地,看守的小喽啰为我开门。神道微微扭头,他半眯着的眼倏地睁大。而后猛地坐直了身子。
角落里有一张木椅,摇摇欲坠,很脏,而且还很不光滑。椅子旁有一张长凳。我把两瓶白兰地放到桌子上,再把桌子小心翼翼的抬到石床边,这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害怕桌子会散架,还是害怕白兰地会摔碎。
我把椅子拿过来,坐在上面,椅子吱嘎作响。
神道坐在石床边上。
我倒了两杯白兰地,他瞥了一眼干净得能够亮瞎眼的杯子。他端起酒杯闻了闻,抿了一口,轻轻放下。
“幽冥魔窟,”我环视四周,“名字倒是挺吓人的,看着还行嘛。”我喝了一口白兰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根皱巴巴的雪茄,一根递给神道。神道接过雪茄闻了闻。我为他点燃。我自己也点燃了雪茄。
他吞云吐雾。“魔窟,”他轻笑浓烟从鼻孔里冒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将这里称之为魔窟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说。
“一旦被关了进来,”他一口闷了杯中的酒,“余生就会在这里腐烂,这里就像魔窟,而我就是一只小鬼。”他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手紧紧握着。
他把空酒杯倒满,弹了弹雪茄烟灰,不言语。
“佳人泪,”我注视着他,“真是无解的吗?”
“死,”他轻笑,似在自嘲,“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轻抿了一口酒。
“还剩多少时间?”
“十天。”
一股寒意流遍我全身,“十天,”我手里的烟忘了吸,“十天......”
我很矛盾,我是要他死,还是要他背叛呢?
“我早就是该死之人了,”他咧嘴轻笑,“不用为我费心。”
“假如,”我顿了顿,“假如我放你走,你会走吗?”
他有一瞬间的愕然,而后一口闷了杯中的酒。“走,”他说,“出卖你们吗?”
“蝼蚁尚且偷生,生命是可贵的。”我说,我注视着他。
“假如换做是你,”他说,“你会走吗?”
我愕然。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说,“当局者和旁观者或许只有一步之遥,可却是天壤之别呀。”
他浅笑,“你希望我怎样呢?”他猛吸了一口烟,浓烟全从鼻孔里出来。
“我不知道,”我轻轻弹掉雪茄上的烟灰,“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做别人的一条狗。”
他咯咯咯地笑起来,我第一次见他笑成这样,他脸上的面具在灰暗的石牢里变得黯淡无光。他慢慢在我眼前有血有肉起来。
“不想我死也不想我做狗,”他浅笑面具挪动着,“又有谁想死,谁愿意做别人呼来喝去的一条狗呢?”
“或许佳人泪不是无解的呢。”我安慰他,或者我是在欺骗他。
“即便不是无解的,”他喝了一口酒,“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有十天的时间了。”
“不,神道,”我说,“我们还有十天的时间,不是吗?”
我扔掉手中的雪茄烟蒂,点燃一支新的雪茄。他有些醉了,不过我知道使他醉的绝不是酒,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使他醉。
“如果再过九天我还没有回来,”我说,“要去要留,你自己决定。”
“你要去找解药?”他问。
我点点头。
他沉默了。
酒没了,我也该走了。
***
私见任心。
“大胆,”任心怒视着我,“谁让你进来的?”
我轻笑,“主母,”我紧忙施礼,“屠苏有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得不来见主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任心面色缓和了许多,“什么事?”她在桌子边的椅子上坐下。
“关于生死,”我说,“一个人的生死。”
任心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哦?说说看。”
“死亡和背叛这二者一直在折磨着一个人,”我说,“使他摇摆不定,不能做出选择。”
任心大笑,“笑话,”她冠冕堂皇的说,“死亡是最小不过的事,可是背叛关乎一个人的秉性。”
“如此说,”我看着她,“在你看来背叛是不可原谅的?”
“当然。”她很坚定,不容置疑。
“可是生命只有一次,”我说,“对任何人而言。别说什么狗屁不通的前世和来生。”
“哦?”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半夜三更像老鼠一样溜进我房间,就是为了要和我探讨哲理?”
“不敢。”我说,“只是生存就那么不值得称道吗?”
“够了,”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别跟我探讨什么哲理,我不感兴趣,也没空思考。”
她将目光死死地盯在我脸上,“说了半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神道。”我说。
“哦?”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你想要为神道出头?他和你成了朋友?据我所知他一向没什么朋友。”
“朋友,”我说,“算是吧。我只是不想看着他死,也不想他成为天蟒的一条狗。”
“你想,”她轻蔑地笑,“年轻人,想有什么用。我从死人堆里把他捡起来,也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可他——”
“就凭圣灵石的一段影像未免也太武断了吧,”我说,“敢问主母,神道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狼族的事?”
任心摇摇头。
“神道的毒会在九天后发作,”我说,“佳人泪真是无解的吗?”
“未必,”任心若有所思,“《无字天书》。”她自言自语。
“《无字天书》,什么意思?”我问。
“你可知神碑为何被称为《无字天书》?”
“不知。”我说。
“因为神碑能解答世间一切疑问。”任心说。
“我明白了,”我说,“但不知道盘庸肯不肯。”
“难说呀,”任心笑了笑,“我始终看不透他。”
“要不我们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我说,“让他想拒绝都不行。”
她狡黠一笑,“随你的意吧,”她说,“不过不可太过火,因为我们实在不能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我自有分寸。”我说。
***
竹园喝酒。
“鬼祖实在是个风雅的人呐,”盘庸环顾四周,“就连住的地方也如此有情调。”
鬼祖咧嘴轻笑,“兴趣罢了,”他得意的说,“往难听了说这叫‘玩物丧志’。”他有心救神道,我早已跟他打过招呼。
“先生,”鬼祖严肃的看着盘庸,“有件事情实在让我难以启齿。”
“哦?”盘庸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神道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说,“我实在不愿看着他死啊。若是还找不到解药的话,再过九天他就会死。”
盘庸点燃一根雪茄,“我也很同情他,”盘庸吞云吐雾,“但是我也无能为力呀。”
冰奴一口一口的啜饮着杯中的酒,“这世上没有不能解的毒,正如世上没有解不了的咒,”冰奴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先生一定也知道一些眉目,对吧?”
“不,不,”盘庸摇摇头,“世间有解不了的毒,也有解不了的咒。”
“比如?”阿呷愣愣地看着他。
“佳人泪、狼王之咒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