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带你去,不过,我只能带你一个人。”我定定地看着风衣男子。
风衣男子笑了笑缓缓收起枪,“好,很好。”他的枪握在手里,侧在侧身。
他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只说了一句:“搞定,过来吧。”说完,笑了笑将手机挂掉。很显然,这是有计划,有目的的预谋。
大约半个小时后来了一辆装甲车,风衣男子走过去与司机说了些什么,司机就骑着风衣男子的摩托车离开了。风衣男子上了驾驶座,示意我上车,我不情不愿的愣了愣,他又一次举起银光闪闪的左轮枪,我像一只老鼠被老猫抓住了尾巴,只能乖乖就范。
我暗暗盘算,侉屹族祭祀场那可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又想到,里面有许多枯骨,或许,屠牛曾经将觊觎长生不死、死而复生的诸多人困在其中,让他们自生自灭。
再者说,通往侉屹族祭祀场的大门,只有侉屹族人能打开,我暗暗盘算着,不禁会心一笑。风衣男子躲在墨镜后的眼神,像个无底洞,不能将其看穿。不过他是个狡猾而且还很聪明的人,我那不经意间的一笑居然被他尽收眼底,“想到对付我的办法了吗?屠苏老弟,哦不,屠苏前辈。差点忘了,你可是八百年前的人呐。”
“我这只孙猴子,怎能逃出你如来的五指山,更何况这孙猴子还没了金箍棒呢。”我也是故弄玄虚,假装镇定自若。
“有意思,有意思——”他顿了顿,“我跟你父亲曾经是朋友,我不是一个坏人,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他扭头看了看我,显得有点激动。
“你的意思是,你跟屠牛是曾经的朋友?”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算是吧,我们在一起教职,学术上有许多共同的见解。”
这更是让我大吃一惊,“你曾经是XX大学的教师?”我充满诱惑地看着他。
他苦涩地笑了笑,“有什么好惊讶的,要不是被他妈的生活所逼,谁他妈愿意干这种事。”他第一次流露出真情,显得很激动。
我顿时有了些许兴趣,“究竟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好好的教师不做,还变得那么极端?”我的语气中带有些许同情的韵味。
不过他毫不在乎,我想他也想得到别人的了解,也想让别人知道,其实他不是一个坏人。
“听说过先天性心脏病吗?”他将车速放缓了,天也将进入夜色,郊外的道路车辆极少,他想怎么开出都不会出现意外。
我愣了愣,怎么又是先天性心脏病呢?我想,又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悲伤往事吧。
“听过。”
“三年前,阿雪先天性心脏病发,因为耽搁了最佳手术时间,不治身亡。”说着,他抽出一支烟点上,手微微在颤抖。
“那侉屹族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交易——”
“什么交易?”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三百万——我替他做一件事情。”
“‘他’是谁?”
“九爷。”
这个马良给我的惊讶实在是真的太多了。
“九爷看中了你是XX学校教师的身份,对吧?”
“可以这么说。”
以他今时今日的表现来看,他与九爷绝不仅仅是三百万的关系那么简单。
“你口中的阿雪就是你的亲人,对吗?”我要一鼓作气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这样对自己有利无害。
“她是我的妻子。”说着,他手中一节长长的烟灰断了下去,火光已经烧在他的中指和食指间,他却毫无知觉。我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将烟头扔到了车窗外。
“所以,九爷将侉屹族祭祀场之事告诉了你,以便更好的控制你,对吗?”我知道他还有知觉,虽然一直一动不动坐着,好像很累的样子。
“原本事情都快要成功了,原本——”他暴跳起来,愣愣地盯着我。我知道,他指的就是九爷被屠牛杀死的事情。
“你还将她的尸身保存着对吗?”我问,他突然下意识的往后车厢看了看,我大吃一惊,我预感到,他将妻子的尸身已经放在车上了。
“阿雪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温柔,她怎么可以死呢,怎么可以腐烂,怎么可以被蛆虫啃食——”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嘶吼起来。他已经不再是正常人,不再具有正常人的情感,他偏激、固执,已丧失理智。我大胆的猜测,他夜夜与一具尸体同眠,他用一种特殊的办法使他的妻子肉身不腐,以便总有一天让她复活。
“司徒风,我求过他的,他竟然无动于衷,枉我还将他当做知己好友,他居然说我是痴心妄想,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个儿子,哈哈哈......天意,天意呀!”
他笑的时候抽搐着,“司徒风,哦不,应该叫屠牛,他算个什么东西,自己倒是长生不死了,居然将我们视为蝼蚁......他忘了,他曾经也跟我一样是毫不起眼的蝼蚁,他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点而已......”
他自言自语,或者说他是在跟某个人说话,戴着墨镜,看着车窗,脸渐渐变得扭曲,言语渐渐变得恶毒。
“九爷呀九爷,你也有今天,你对我像条狗,又怎么样,你能大声嚷嚷,又怎么样,哈哈哈......我你让叫,叫啊,打啊,打呀......哈哈哈......去死吧,人渣,呸,人渣......”他抖动着脖子,一拳拳打在方向盘上,车子左右摇晃着,“嘟嘟嘟”地车喇叭响个不停。
我正襟危坐,突然车撞向了路边,歪歪斜斜地撞在了一棵树上,我惊魂未定,马良也惊慌失措起来,连滚带爬将车门撞开,滚了下去,我发现不对劲也跟着下车。他抖动着握有钥匙的手,嘴里骂着:“妈的,妈的......”终于将车门打开。
装甲车车厢里只有一个柜子,马良紧忙爬上车厢,他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墨镜早掉在了地上,风衣歪着领子,嘴里不停叨叨着:“对不起,对不起......”他抚下身将脸贴着柜子,一动不动,嘴中还不停地叨叨着。
突然一把银白色的左轮枪映入我眼帘,它就像随处可扔的垃圾一样躺在泥土里,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将它捡起。
马良依旧伏在柜子上,我慢慢爬上车厢,不禁错愕,眼前的柜子原来里头是用冰做的,里面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显然是已经死了。这冰不是一般的冰,离得远远的就感到一股透彻心骨的寒,马良紧贴的脸和双手蒙上了一层霜,好诡异的冰呀。
过了很久,马良稍稍缓过神来,他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久久未动的身体四肢有些坚硬。
我举起枪对着他的脑门,手心被汗水湿润了,我想到电影里的情景,说:“把手举起来。”因为我不确定他的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枪,如果有,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干掉我,我不能冒这个险。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双手依旧放在冰柜上,一双憔悴不堪的眼有气无力的看着我,“你最好打死我,不然休想摆脱我。”
那墨镜背后是一张憔悴的脸,很消瘦,不过从颧骨的轮廓看,这不是他原来的面目,头发微微有些乏黄,像是长久的营养不良导致。
“来呀,打死我啊,从这里打进去,来呀——”他指着自己的眉心,双目瞪得跟灯笼似的吼道。
“你不打死我,我就杀你全家,把学校炸了,呵呵——懦夫,你的手在发抖,没尿裤子吧,废物,真他妈的废物。”
“废物”两字在我耳边炸开,我心中燃烧着一股火焰,深藏已久的邪念慢慢爬出,如蛇蝎般腐蚀我的血骨。我的脸在发烫,湖水如雨下。
“闭嘴——”声音不似从我喉咙里发出,我机械地错愕,沙哑而扭曲,随着汗水的滴落,我的纯洁的灵魂中隐藏着的一丝肮脏隐隐闪现,在红色的边缘,像一块华丽的锦帕带有一根粗劣的麻线终于慢慢浮出表面。
“你他妈有种就打死我,懦夫、狗杂种,哈哈哈......你他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他他妈就是怪物,肮脏得像蝼蚁......我要搞你妈,像你这种废物,你又能怎么样,说不定抖着腿躲起来呢——”
“闭嘴——”
“啪——”
马良的笑容僵在脸上,眉心中慢慢渗出血来,三秒之后他才猛地倒下来,血慢慢流出滴落在冰柜上,再从冰柜上慢慢流淌,一滴一滴滴落。冰柜下美人的脸庞渐渐被鲜血模糊。
火药随风吹在我脸颊,火辣辣的,我保持开枪时的姿势,一动不动,一股热乎乎的力从枪口传到枪柄,我邪恶的一面渐渐退却,露出善良的,不知真假的自己,懊悔、错愕、恐惧生生撕裂着我的躯壳。我犹如一个塑料袋子,盛满滚烫的热水,即便还能强撑着,但已变得扭曲、柔软无力。
而让我感到更为可怕的是,是马良利用了我邪恶的一面杀了他,这一切原本就是他的计划,我渐渐反应过来,瘫痪在了地上。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这一切背后,有一双神秘的手操控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