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靠吗?”
“应该错不了。”马博士对对面的瘦子说。
瘦子顿了顿,说:“该是司马山出场的时候了。”瘦子漫不经心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他俩在一间餐厅的包房里,一个瘦高的女服务员端着菜过来,马博士和瘦子立时沉默,等她走了之后,瘦子说:“博士,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马博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你想说什么?”博士双手托腮定定地看着他。
“博士,这么多年了,你不累吗?”瘦子的头稍稍低着,黑眼珠子向上盯着马博士。
马博士微微抖动着嘴唇,说:“不要命了,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就算有也让它在肚子里烂掉。”马博士的额上青筋冒出,鼻尖布满汗珠点点。
瘦子啜笑起来,全身在抖,“博士,你听我说,这么多年来你就像父亲一样照顾我,或许比父亲还亲。我从未向你求过什么,但是这次——”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瘦子停了停。
马博士动容了,“说下去——”博士抿了一口酒,擦了擦汗。
瘦子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么多年我们做的够多了,虽然我们始终是欠他的,但是如今的情形你最清楚不过了,你想想如果这世上人人都长生不死,那将会怎么样?”
马博士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再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罗刚,你是对的,是我太狭隘,太自私了。”
瘦高的女服务员再一次端着菜进来了,“先生,你们的菜上齐了,还需要别的吗?”服务员温柔的声音中带着生硬,像机械般做出笑容。
马博士微微瞟了服务员一眼,说:“不需要了,谢谢。”
等服务员走了之后,马博士看了看门口,说:“这么大的事情怕是满不了呀!”
罗刚皱了皱眉头,说:“所以必须要想个万全之策。”
马博士神情凝重,白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可是‘暗夜’遍布天下,满不了多久的,得尽快想个法子才行。”
罗刚抿了一口酒,说:“或许有个人能帮我们。”他的眼神微微一亮。
教授眉头一颤,“说说看——”
罗刚定定地说:“司徒风,哦不,应该叫屠牛,侉屹族守护者。”
“是他——”博士当然知道他,不过他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深了。
“博士,或许我们可以借刀杀人。”罗刚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光芒,像野兽的眸子,锁定了猎物。
博士愣愣地看着罗刚,“借刀杀人?你想借屠牛这把刀?”
罗刚笑了笑,说:“不能小瞧了这把刀,他杀九爷和狐狸可不费吹灰之力呀!而更让我感到惊讶的事,他居然借助九爷和狐狸金蝉脱壳!”罗刚的目光中闪烁着光芒,欣赏和嫉妒相交汇。
博士察觉到了罗刚异样的眼神,“我希望你不是在感情用事。”博士担心地说。
罗刚眨了眨眼,说:“我不会用我俩的命开玩笑的,眼下若想在‘暗夜’的手里全身而退怕也只有屠牛这步棋可下了。”
博士抿了一口酒,点点头。
......
“叮铃铃——”张黎的手机响了。
“喂!”张黎接听道。
“你的怀疑没错,马博士去见了一个人——”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
“见了谁?”张黎微低头,静站着,以便将对方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些。
“你做梦都会想不到他去见了谁——”对方的声音略带得意。
“别卖关子了,快说——”张黎瞳孔稍稍睁大,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罗刚——”对方说这两个字时说得很慢很慢。
而这两个也极有效果,似在张黎耳边炸开,她的脸色瞬间骤变,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张姐,别紧张,我去查查,查到了告诉你。”说完对方挂了。
张黎愣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动了动。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三下,张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之后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子,一如多年前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那忧郁的眼神仿佛通向另一道门,普通人无法触摸,世人称其为“艺术”的门,或许有一天他眼中的忧郁消失了,他也会失去了创作的灵感。
两人对视沉默了几秒,司马山先开口道:“我能进去喝杯咖啡吗?”张黎猛地颤了颤,瞬间反应过来,“哦!进来吧。”
这是学校旁边的公寓,两室一厅张黎一个人住着,客厅里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周围摆着六把椅子,张黎拉出一把给司马山坐下。“你坐会儿,我去冲杯咖啡。”张黎有些紧张,动作显得有些慌乱。
司马山目送着张黎走进了厨房之后,他的目光迅速在四周搜寻,突然停在了一打照片上,照片叠在桌子上,上面有个茶杯压着。厨房里传来压榨咖啡豆的声音,司马山缓缓站起身来,拿下照片上的茶杯,迅速浏览着照片。
张黎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司马山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说:“这这是我在非洲的朋友送的,尝尝味道如何。”
司马山喝了一口,说:“非洲人?”
“啊?”张黎一时没反应过来,“哦,不是非洲人,是中国人,是个摄影爱好者,在非洲拍大象呢!”说完,随即尴尬地一笑。
司马山将咖啡端在手里,“你知道的,我属于牛饮一类,对咖啡完全不懂。”随即将整杯咖啡一饮而尽。
张黎见状微微一笑,说:“再来一杯吗?”
司马山摇摇头,说:“不了。”
张黎定定地看着司马山,“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神情严肃,像看着一个犯错的学生。
“你认识我十年了,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落魄的穷酸画家——”司马山忧郁的眼神移向一边,不敢直视张黎。一个男人如果要靠一个女人来养活,那么对于男人来说是极伤自尊的,这点张黎明白,可是在爱情面前,这些所谓的世俗偏见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些我毫不在乎,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这就够了。不是吗?”张黎声音洪亮,把司马山都愣住了。
随即,张黎缓了缓,说:“我永远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哪怕是一点点——”张黎声音渐渐小却,像一堆旺盛的火被泼了水。
司马山颤了颤,眼神扑朔迷离,将手中的杯子送到嘴边才猛然发现咖啡早已喝完了。
张黎站起身,“再来一杯吧。”伸手要拿司马山手中的杯子,司马山的手像条蛇一样突然缠住了张黎伸出的手,张黎的身子像触电般颤了颤。
“天知道我有多爱你,当我想到你是天上的星星,而我只是地上的石头时,我的骄傲和勇气消失了;我日夜不停的作画,我倾注了所有的感情与心血,却没有人能看懂、欣赏。我除了一颗爱你的心,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明白吗?”司马山忧郁的眼中流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张黎伸出手轻轻将它擦去。
“你知道吗?我此生之幸便是遇见了你,我的人生在遇见你之后变得不一样了。你都不明白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没有你就没有我,可能这话听起来,很荒谬,亲爱的听我慢慢跟你说——在火车上,在你敲门之前,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不,你不知道,我正在准备自杀,我的生活糟透了,生活枯燥无味,我想到了死,除了死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是的,就是你救了我一命,也让我有了活着意义——”张黎几乎一口气说出,眼中的泪珠一颗颗往下砸。
司马山将张黎拥在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膛,他拍着她的背,狡黠地一笑,忧郁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霾,随后注视着茶杯底下的照片。
......
罗刚和马博士从餐厅里走出来,马博士进入一辆奥迪车扬长而去。罗刚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路灯照耀在他脸上,青烟袅袅飘散,他想起一件往事,一件跟马博士有关的往事:
这个世界上总有相似的人,不管你信不信,马博士却找到了一个跟罗刚一模一样的人。一个人若想让别人找不到他,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
罗刚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至少在XX大学,再也没有了这号人物。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呢?
或许这些一模一样的人中,只有一个是真身,而其他的分身存在的意义便是为真身服务。就像古代的朝廷,无数臣民都为一个皇帝服务,或许这些臣民之中跳出一个不安分守己的干掉皇帝,取而代之。
罗刚死了,这是事实,谁在乎他是不是真正的罗刚呢?
烟快燃尽了,他看了看泛黄的街灯,扔掉烟蒂用脚尖使劲踩了踩。
餐厅里走出一个瘦高的女子,直径走向路灯下的男人,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干得不错,狐狸。”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笑了笑,而后穿过马路消失在灯火阑珊中。
瘦高的女子狡黠一笑,转身走回餐厅,继续着她之前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