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有何打算?”
我见天蟒稍稍恢复了神志问道,我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显得有点滑稽可笑。它喘一口粗气就能将我吹倒,吐一口口水就能将我淹没。它通人性也比大多数人更偏执,更有情有义。他的性情就像小孩儿,容易感伤,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不过从它那双斗如月亮的眸子中透着纤尘未染的天真善良。
我继续说道:“如今你在格萨拉山已经是有目共睹,再者有博士一行人见证。虽说你本领大,又有龙珠护身。可是,须知人类自私成性,现如今人类的科技直逼上古诸神的法术,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天蟒的眼中闪过一丝火光,是愤怒的火光,它的眼中露着高傲,傲如龙族。我却有些担心,担心这高傲会害死它呀。
“谁能伤我?谁能?”
瞬间龙珠像太阳般燃烧起来,不,是龙珠发出了强烈的光芒,照得黄金金灿灿,整个洞穴似阳光照耀般,再也没有阴影之处。
“这里怕是已经不安全了,你也知道那个博士不怀好意,他会去而复返的。”我说道。
显然天蟒对这个问题很是不耐烦——我在犯傻呀,它在此间幽居了上万年,这里已然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让它离开无异于使它骨肉分离。
“屠苏,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你真觉得这些肉体凡胎真的能够伤到我吗?”天蟒沉默了片刻,“而今我只想飞天成神,继续我的使命——”
我疑惑道:“神族早已落败,天之神还存在吗?”
“透过龙珠之力我能感觉到,他们偏安一隅,很隐秘,找不准具体的位置,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天蟒注视着龙珠,仿佛能看到龙珠背后的世界。
“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成神呢?”我不解地问。
“你知道蛇和龙的区别吗?”它依旧盯着龙珠看,没有表情。
我想了想,“很惭愧,我见识浅薄,不知道!”我挠了挠头。
“很正常,你的灵识才有二十载,对于长寿者,那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不过你命里与龙珠有缘,而今你也是长寿者,不再是芸芸众生中的肉体凡胎……且不说这些,还是先说说龙、蛇之别吧。”它缓缓说着,像一位老者在给孩子讲故事,语重心长。
天蟒顿了顿接着道:“龙乃万物之异灵,超脱五行、三界之外,与蛇,这二者不能一概而论。以我蛇之身躯,终其一生,报仇无望。”
“我明白了,以你不死之躯,一直修炼也不能与龙之匹敌,是这意思吗?”我问道。
“嗯哈哈哈……不死之躯?”天蟒狂笑起来。我疑惑不解,“难道你不是不死之躯吗?”我尴尬地一笑。
“屠苏,你须知,万物虽有长寿,但终有限,从某种意义上说万物与朝菌、蟪蛄并无二致,不过他们寿命及其短暂,一眼便知。总而言之,大到宇宙,小道尘埃都有终结的一天,不论人、神、魔都是一样的道理——”天蟒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我,笑了笑。
突然侉屹族祭祀场之事游上我心头,天蟒见多识广,我要问它一问,“侉屹族祭祀场之事你可曾听闻?”我激动地注视着它。
它沉默良久,“不曾,不过你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析——”
“简单来说就是人死后埋下去又复生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天蟒想了想,说:“复生的人有何特征?”
“据我所知的有两种,一寿命极长与常人无异;二寿命极长只剩枯骨——”它正愣愣地倾听者,表情毫无波动。
“上古时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你所说的祭祀场应该就是中庸之地——”我会心一笑,天蟒所言与屠牛所言不谋而合。
“中庸之门在彼岸,也就是阴阳共生之地。上古时期人、神、魔订下盟约,以中庸为界,上乃神界,中乃人间,下乃魔域。中庸之地不属于人、神、魔任何一方,称之为彼岸。因为彼岸是三不管地带,又有三种形态共生,所以在那里生、死这二者形态可以相互转化。”天蟒说得头头是道,我听得入了迷。
“你说上古时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那——”天蟒打断道,“那是混战时代,每天都有很多人死,那时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复生之人不属于人、神、魔中任何一族,被称为‘变种人’——”
“后来呢?”我急切地问道。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消灭了变种人,封印了中庸之地,结束了混战时代。”过了许久,天蟒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中庸之地又现世了——”
我从它眼中见到一丝异样的阴影“这意味着什么?”我注视着它,不放过一丝丝神情。
“屠苏,现在看来你的复生并非偶然——”我疑惑地看着它,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喔?你是说——”
“没错,屠苏,你命中注定要守护彼岸,这世间不应该有变种人存在,这你应该很清楚。”天蟒说得及其认真。
“彼岸能摧毁吗?”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我知道这不能。
“不,毁不了,就算真将它毁了,这会影响世间的平衡,彼岸就像一根巨柱,支撑着世间的平衡,一旦摧毁,无异于打开了一道洪水闸门,而这洪水之灾,将无人能治。”天蟒眼中略显忧色。
“那我该如何是好?”
“竭尽所能去守护它,”天蟒激动地说,我插嘴道:“我怕我——”天蟒显得更激动了,“你必须能,也只有你能……或许你出现在我面前也是冥冥之中的事。”它略显感叹,“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后羿的影子,我从未看走过眼,你能成为彼岸的守护者,这已经说明了你的不凡。”
我恍惚,从那只该死的猫开口说话开始,到如今的巨蟒,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超出了我的认知,神族、彼岸、变种人一件件匪夷所思,扑朔迷离,但又有迹可循,似真真存在。而可笑的是,我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山野村夫却深陷其中,“守护”一词在我身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未来过于遥远,过去却有迹可循,现下闲得无聊,我便问起了二十年前格萨拉山体坍塌之事。
“二十年年格萨拉山坍塌是怎么一回事?”
天蟒沉默良久,“那时我刚好沉睡了二十年醒来,我每隔二十年便会醒来一次,每次醒来都要尝试扶摇直上九霄。那是我接近天的一次,原本我以为就要成功了,可惜还是差了一步——”
“你是说,是你毁掉了格萨拉山?”虽然我觉得这不可能,但是这个想法第一映入我脑海。
天蟒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会毁掉我的家呢?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水灵珠’吗?”
“记得,是女神用水灵珠使你长生,”我回想起它的话,“喔,我明白了,这水灵珠是格萨拉河的结晶。”
“对极了,屠苏,你果然聪明,因这格萨拉河靠着这水灵珠才能潺潺而流,在我快接近天之时,距离太过遥远,水灵珠与格萨拉河之间失去感应。”
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它也乐此不疲一个接一个地解答。它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我,说:“你就不好奇,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吗?”
这天蟒果然聪慧无比,一眼看穿我的心,我笑了笑,“你知道,而你又愿意,那你就说说呗。”
“之前我还觉得奇怪呢,现在全明白了,带你来的人就是个变种人,对吧?”它愣愣地盯着我。
我浑身一阵酥麻,“没错,他是我父亲。”我只觉我的喉咙颤了颤,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用不着紧张,我早知道了,你们的身上有相同的气味。”
我惊讶不已,“八百年前他进来的时候,你为何没有为难他呢?”按理来说,这是它的领地、家园,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步才对呀。
“问得好,”它重新匍匐在黄金上,微微闭起双眼,“龙杉木乃上古树种,据我所知这世间已经只剩一株了,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棵树应该在北极冰原,那里及其酷寒,绝不比十八层地狱好多少,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了。在上古神族时代,连诸神也很少去踏足那个地方,是名副其实的蛮荒之地。而今有人踏足了,而且是个凡人,他不仅踏足了,还找到了最后一棵龙杉木,不由得让我心生敬佩。”天蟒言语间透着欣赏和赞美。
“他扛着龙杉木棺材,进入了这里——”
“这里?”我大吃一惊,不免怀疑,“那你?”
天蟒笑了笑,“我拥有龙珠能大能小、能显能隐,”它顿了顿,“你还是听我说吧。当他进入了这里,对堆积如山的黄金熟视无睹,这更加让我对他心生好感,我也好奇,他究竟要做什么呢?他反反复复将整座山搜了遍,显然他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绝望极了,对棺材里的死婴说:‘屠苏,看来格萨拉没有女神,你命该只此,愿这座神山伴你长眠——’至此我才明白他来的原因,也知道了你的名字。他走了之后,你陪伴了我八百多年,日久天长你也受到了龙珠的影响,居然复生了。”
“我还有一个疑惑?”
天蟒在黄金上蠕动,发出清脆的黄金碰撞声,“我明白你的疑惑——八遍后他为何会重复旧地?我一时还不解,这得你自己去寻求答案了,屠苏。”
它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曾相识却道不明所以,让我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