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学校东门对面。餐厅。
“你杀了马良,”屠牛坐在我对面,点燃第二支烟,“这是守护者必须要跨出的第一步,不必感到内疚。”
我沉默不语。
“不过,”他继续说,“我想已经有人知道这是你干了。”他吞云吐雾着没有表情。
“柳垂,”我说,“我想柳垂应该已经知道了。”
“对,”屠牛说,“还有他背后的组织‘暗夜’,”屠牛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这是个阴谋。”
“怎么说?”
“可以说整件事情都是他们计划好的,”屠牛喝了一口啤酒,“目的不言而喻了。”
“祭祀场。”我肯定地说,除了这个在我身上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那接下来——”我还未说完,被屠牛打断了,“我想警察会来找你。”
我全身打了个寒颤,沉默不语。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过不用担心,屠苏,”屠牛瞥了我一眼,“我和局长还算有一些交情。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算不了什么的,不用担心。”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沉默不语。
“还有一个人你要特别小心,”司马山点燃第三支烟,“罗刚。”
“罗刚,”听到这个名字我有些惊讶,“他不是死了吗?”
“对,”他吞云吐雾着,“真正的罗刚是死了。这个罗刚是狐狸假扮的。”
“那个活死人,狐狸。”
“没错,就是他。”
我点点头,沉默不语。天渐渐沉黑,餐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服务生坐在对面一张圆桌上闲聊。他们大部分都是学生,非常年轻。
我也是学生啊,可是跟他们是如此的不同,我都不知道我已多久没有撕心裂肺的笑过了。我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它是最好的朋友。剑客以剑为伴,而我以烟为伴。我知道它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它每一次进入我肺里,使我对它依赖更多一份。
“你这次离开,”我猛吸了一口,“总该不是去旅行吧?”
“当然,”司马山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确定了,暗夜之主就叫司马山。”
“司马山?”
“怎么,”他看着我,“你知道他?”
“不是,”我说,“司马这个复姓已经好久没听说过了。”事实上我只在书中见过,比如说《三国演义》里的司马懿。这人人人都不陌生。
“他找上了阿佳,”司马山在吞云吐雾着,“也就是你的班主任张黎老师。”
“阿佳,”我很惊讶,“张老师?”
“她也是侉屹族人,”屠牛说,“你总会知道的。”
“好在她也不笨,”屠牛继续说,“我想她已经在想办法对付司马山了。”
“就她一个人对付暗夜之主,”我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她能行吗?”
“司马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屠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缓缓倒上一杯,“他的来历是一个谜。”
“你应该清楚,”屠牛看着我,“从你知道你的身世那一刻开始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由不得你了。”
“什么意思?”
“守护祭祀场是你的使命也是我的,也是所以侉屹族人共同的,”屠牛说得很严肃,“你必须忘掉你学生的身份,沈一的身份。你是屠苏,也只能是屠苏。”
我苦笑。
“的确,”他转移目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很残忍。但你已经长大了,这是侉屹族人必须要走的路。”
我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我点燃一支烟,“苦了那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的母亲。”
“她养育了你,”屠牛说,“我很感激她,所有侉屹族人都感激她。”
我苦笑。
“听着屠苏,阿佳她一个人是万万对付不了暗夜之主的,”屠牛说,“但是你能。”
“我?”我暗笑,“我何德何能!”
“不,”屠牛说,“你能,格萨拉的天蟒与你有宿缘。”
“你怎么知道天蟒?”我很诧异,天蟒是那巨蛇的名字,除了我居然还有人知道。
“这不重要,”屠牛说,“重要的是你能帮它,而它也能帮你。”
“怎么说?”
“中庸乃彼岸,阴阳共生之地,”屠牛点燃第四支烟,“它从这里升天必能避开雷劫。”
“这也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我说,“再者这跟阿佳有什么关系呢?”
屠牛笑了笑,“你是真不知道吗?”他顿了顿,“这跟我们侉屹族所有人都有关系。”
我点了点头,“对于天蟒来说毁掉暗夜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目前还不是时候,”屠牛吞云吐雾着,“等,还得再等。”
“等什么?”
“等时机成熟,等我们找到了家园。”屠牛眼神很空洞,我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家园,”我心一动,“有可能吗?”那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屠苏,”屠牛看着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一定要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家园。一定会。”
“可是——”我想到我们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灵魂早已残破不堪,族人还会再容纳我们吗?
“没有可是,若是连我们自己都不再相信了自己,那还会有谁会相信我们呢?”屠牛手中的烟只吸了一口,放任它自燃,在他左手指间冒着淡淡的青烟。
“我想有必要让你们认识一下了。”屠牛说。
“谁?”我不太肯定屠牛口中的“你们”。
“家人,”屠牛说得很慢也很温暖,“我们的家人。”
这一刻,我深受感动,泪水在眼眶里打滚,我猛吸了一口烟才没让它流出。为了镇定我喝了一杯,冰镇的啤酒使我打颤,眼泪随着它流到了肚子里。
“张黎,”我瞬间反应过来那不是她的真名,“阿佳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屠牛说,“所有侉屹族人都知道你的身份。”
***
XX学校东门对面三条街。小酒吧。
“她来了。”我随着屠牛的目光看去,张黎老师站在酒吧门口,穿着一件浅绿色裙子和一双浅绿色高跟鞋,手提一个浅绿色女式包。她定定地扫视着酒吧,目光落在我俩身上的时候停了下来,屠牛向她招了招手。她直径向这边走来。
八百多年的岁月依旧温柔对她,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像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丰满的身材容易使人犯错,八百多年的时间足以教会女人很多东西了,她身上拥有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脸蛋、身材、笑容......
我从屠牛的对面站起身来坐到屠牛的身边,她坐在我刚才做过的地方,一把木高凳上。
我讨厌这沉默的气氛,不过,不一会儿,屠牛开口了,“你要喝什么?”我们都不是富裕的人,刚才只点了啤酒。
她看了看我俩跟前的啤酒,“啤酒。”
“一杯啤酒。”屠牛冲侍应生招了招手喊道。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烟和一把打火机,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屠牛,一支递给我,我接过的时候有点尴尬,毕竟她是我的班主任。
我们仨都将烟点燃,青烟在酒吧的灯光下很迷人。“屠苏,”张黎老师看着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感觉有点怪。”
“叫我阿佳姐姐吧,”她顿了顿,“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
我点了点头。
很快侍应生给她上了一杯啤酒。她喝了一口,咧咧嘴,“没别的意思,不过这啤酒这不是人喝的。”
“今天想喝什么都可以点,”屠牛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不用给我舍钱。”
阿佳笑了笑,“铁公鸡有了儿子既也变得大方了,”她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你难得大方一回,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冲侍应生招了招手,“一杯白兰地。”之后,她看了看我俩,“要不要来一杯?”
我点了点头。
“再加两杯。”
三杯白兰地后,气氛活跃了。
“我最醉的一回喝了六瓶白兰地,”阿佳说,“从晚上喝到天亮,之后的三天都是朦朦胧胧的。”
“喝酒伤身,”我说,“还是少喝点吧。”
“屠苏弟弟,你不懂,”第四杯白兰地她喝掉了一半,“活的太久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醉了,至少还能像个人一样的醉。”她继续说。看得出她的酒量并不好,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一夜间喝掉六瓶白兰地的。
我拿出烟盒抽出两支给他俩,我自己点燃一支,自顾自的吞云吐雾起来。这时吧台边上的两位酒客打了起来,腰间一团肉的中年大叔,俩个都是,其中一位脸上满是血,另一位手中正拿着一个烟灰缸。我只看了一眼,这与我无关,连凑热闹的心情都没有。
“司马山,”阿佳摇晃着脑袋,“是个他妈的混蛋。”
“你醉了,”屠牛说,“要不送你回去吧。”
“我没醉,”阿佳紧蹙眉头,“非洲真是个好地方,那里的小孩子都光着屁股,他们比任何人都勇敢。”
不知何时酒吧里出现了三个身材魁梧的保安,他们像拎起塑料袋似的将那两位打架的酒客扔了出去。
随即惨叫声传来,一个玻璃瓶子在酒吧的窗户上粉碎,三个保安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惨叫声渐渐远了,最后消失在了灯火阑珊的街道里。
“像他们这样,”阿佳打到第三下的时候打燃打火机将烟点燃,“像他们这样,未尝不好。我试过,不止一次,”她吞云吐雾着,“我想我再也不是个人了,我只是个怪物,长得像人的怪物。”
屠牛点燃烟,看着酒吧的霓虹灯光,不说话,连表情也没有。他们有八百多年的记忆,这种孤独是我理解不了的,至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