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婆在江厌的身上仔细摸了一遍,然后如释重负。
居然,阿秀婆问道:“你今天晚上为什么回家这么晚?”
在阿秀婆面前,江厌不敢造次,将自己今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跟阿秀婆说了,说话间还不断地去偷窥阿秀婆的脸色。
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引得阿秀婆生气。
但是阿秀婆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江厌。
江厌一口气说完后,阿秀婆皱了皱眉头:“你做得很好。”
“您相信我?”江厌有些不可置信地的问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遇到一些没有办法解释事情,也是正常。”
“但是你想想,今天哪里你做错了?”
听到阿秀婆语气加重,江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想了很久,才挤出了几个字。
江厌嚅嗫道:“我当时想丢下李小燕和成大海,一个人跑。”
“人在那种危机情况下,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
“那……”江厌想了很久,摇头,“我不知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的?”
江厌低头道:“从第一声猫叫的时候,我就有些害怕,后来李小燕都吓哭了,我……我就更害怕了。”
“你记得你干爹跟你说过什么?”阿秀婆顿了顿道,“任何脏东西其实都很害怕人的,他们只会不断地试探你,你越是害怕,它们就会越凶。”
江厌头埋得更低了:“孙儿知道了。”
阿秀婆叹了口气,“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哪怕换做一个大人,也未必比你做好,但是你跟他们都不同……我……照顾不了你一辈子。”
阿秀婆欲言又止,换了一个话题:“你把神龛上的那碗汤喝了吧。”
江厌不敢有违,走到神龛前面,端起了那碗黑乎乎东西,一饮而尽。
很苦,但是江厌已经习惯了。
“衣服脱了。”
江厌依着阿秀婆的吩咐,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最后露出了一件黑色的内衣,已经很破旧了,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用金线缝制的像龙一样的图案。
江厌穿着内衣跳进了阿秀婆为他准备的一大桶水里面。
水是黑色的,冰冷彻骨。
自江厌懂事开始,就记得自己每日都要在这冰冷的水桶里面洗澡,长年累月下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月光从窗外照进,洒满了江厌的脸庞。
另外一间房中,昏迷多时的李小燕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想起自己“生前”的遭遇,李小燕越发觉得害怕。
“这里是哪里,难道是阴曹地府吗?我死了吗?”
李小燕揉了揉眼,爬下床,借着透过窗的越弱的月光,慢慢地向外面摸索着开门。
外面是一个院子,但是没有人。
就在这个时候,李小燕看见前面一个人影闪动,李小燕赶紧跟上。
看背影似乎是自己认识的人,但是李小燕此时脑子混沌一片,一时间没想起来。
那人来到了院子中,两根竹篙上架着一根竹竿,竹竿上密密麻麻地晾晒了很多东西,正正湿嗒嗒地滴着水,但是看不真切。
李小燕心中越发害怕。
“白天不晾衣服,非得深更半夜的晾衣服,莫非这里真的是阴曹地府不成?”
李小燕本能地向前走去,忽然间想了起来。
对了,这个熟悉的背影,似乎江厌的干爹。
蒋百里为了让李小燕“送”江厌回家,时不时地会给李小燕一些零钱,李小燕怎么会不认识蒋百里。
那这里一定是江厌的家了。
我没死,一定是江厌干爹救了我们。
江厌说的没错,他干爹就是除妖降魔的高手!
李小燕内心大喜,快步走上前去,兴奋地喊道:“叔叔,你看到江厌了吗?”
但是蒋百里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依然在从容不迫地晾晒衣物。
李小燕以为蒋百里没听见,又上前几步,加大了音量:“叔叔……”
话没说完,李小燕整个人呆住了。
然后捂住耳朵,大声尖叫起来。
原来竹竿上晾的并不是衣服,而是一副副人的内脏!有心肝、脾脏、肺、大肠、小肠等等,仿佛刚刚从身上切下来,一滴滴血水掉了一地,而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上面居然还晾着似乎刚刚从身上剥下来的新鲜人皮!
此时蒋百里才缓缓转过身子来,看了李小燕一眼,李小燕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没有皮肤!
浑身泛着红红的肉丝,而腹腔内更是空空如也,原来他刚刚洗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晾了出来。
“你叫我?”蒋百里张开嘴,里面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和血淋淋的牙龈。
“不要看。”身后忽然一双手伸了过来,遮住了李小燕的眼睛。
李小燕再次昏厥了过去。
张大爷赶紧探了探李小燕的鼻息,还好有气。
“你治病怎么也不看看家里有没有外人,把人家吓死了怎么办!”张大爷有些责备地道。
蒋百里不好意思:“我怎么知道小丫头会半夜醒来。”
“等他醒来了,你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江娃子呢?”
“从他奶房里出来就睡了。”
“嗯,你弄完了也早点睡,看到了这一幕,小姑娘会有多大的心里阴影啊!”张大爷将李小燕拦腰抱起,送回房间。
房间中的江厌,此时睡得比猪还沉。
……
一个不阴不阳声音响起。
“老六,你刚才那声‘滚’可是真的威武霸气!”
“格老子,军爷我在这里住了五年多了,难不成一个小小的怨灵,也想来分一杯羹?”
一个声音赞道:“还的是老六,断头一刀没白挨!”
“还不是因为江娃子有龙袍护身。”
一个贱贱的声音响起:“我倒觉得那个小妮子长得可爱至极,老六不该如此,不如收进来,我也可以和她日日笙歌,快活似神仙!”
“老九,你坟头草都五米高了,还色,心未泯,忘了自己怎么死的吗?”
老九嘿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们这群凡夫俗子……俗鬼,不会懂的。”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一个哭丧的声音响起,“我生前坐了三十年苦窑,没想到死了之后还得继续蹲苦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另外一个闷闷地声音响起:“尔若觉得苦,大可自行离去。”
“嘿,你以为老十三舍得?他精着呢?”
“我们在这里斗了五年了,可是五年都没有分出一个胜负,我看大家散伙得了。”
“要不是那个老妖婆压着,你以为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是我的对手?”
“老三十四,你说这话,老八可第一个不服,他可是吊死的,怨气比你重得多!”
“做鬼?尔等做得过吾,吾乃是光绪十二年死的!”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五年了,累不累啊!”
“老二,你说句话。”
“对三,报单。”
“要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