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瞳孔肉眼可见地骤缩,这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足够零得到答案。
他似乎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微微动了下嘴唇。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血液染红了地面,顺着楼梯向下流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动画片里才会出现的奇迹,主角们可以凭借意志强撑,就算陷入绝境也会高呼着友谊啊希望啊这些空洞的字眼。
可十七从来都不是主角。他是货真价实的恶人,却不是从向死侍的方向堕落开始,而是从被复仇的烈火点燃开始。
他的肤色像零一样苍白,那是因为大量的失血。
路明非愣了一下,伸手去触碰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了搏动,这个脸上写满疲倦的中年男人在死前的一刻仍然没有阖上眼睛,他的瞳孔开始涣散,美艳的金色花纹逐渐黯淡下去。
死前的最后时刻,十七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焰被浇灭,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黑暗与冰冷。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痛苦已经完全消失了,连同意识一起飘上天空,就像烟筒中袅袅升起的炊烟。
多年来紧紧束缚他的仇恨瓦解了,即使未必有机会像常人那般踏进坟墓,他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解脱。有些许孤独,这就是伴随着血统与生俱来的宿命。
血之哀。
“走吧。”楚子航淡淡地说。
他们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毕竟自己的位置已经被暴露,虽然这个名叫龙兴会的组织已经动用了不少力量,但大概还算不上倾巢出动。
危险还没有解除,这还是得益于零的当机立断。她毫不犹豫地抢过导弹筒,对着正顺着楼梯爬上来的增援们开火,把他们送进了地狱。
“江城的信号通讯陷入了瘫痪状态,但是恐怖分子们不可能守在信号塔那里,毕竟和武装力量正面冲突不是明智的决定。”
楚子航说道。
“维修人员应该正在赶去维护,但是一时半会肯定是无法恢复运行。我们刚刚在闹市区进行了一场械斗,尽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们是正当防卫,但是我们不可能浪费时间在审讯上。”
路明非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外面可是还下着暴雨呢。”
他也知道现在必须转移了,虽然作为这场袭击的受害者,看起来很是无辜,但是显然他们本身也不干净。
正常人会被上百个人围在大楼里射击么?就算是黑道仇杀也做不到这么夸张,更何况他们甚至还打赢了……
可以想象如果他们要接受审讯,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说“他们先动手的,我们只是被迫反击,虽然造成了共计上百人死亡,但你要相信我们是良民”。
这种话是骗鬼呐?
但与此同时路明非也指出了问题所在,就算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是去哪也没有什么很好的主意。
以混血种的体魄,暴雨倒不至于威胁到生命安全,更何况还有楚子航这个人形火焰喷射器,找个桥洞烤烤火也不可能冻死。
极端恶劣的天气反而能成为天然的屏障,大街上空无一人,别说巡逻的人,就连流浪狗都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但是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昂热校长联系上,自从他们来到了这座城市,越来越多的麻烦接踵而至。
“我知道附近有家民营宾馆,老板和老板娘就住在宾馆里,所以就算没什么生意,也照常营业。”零忽然开口。
“那我们就去那里歇脚,等到明天下午的约定时间,按照原定计划去和安全港的专员们接头。”楚子航思考片刻,做出了决定。
所谓的安全港,显然也没有多么安全。
龙兴会袭击他们的目标是为了把水搅浑,最好能引起学院和隐族之间的对立。连他们这几个学生都被列入了黑名单,谁也不敢保证隐藏了很久的安全港茶馆是不是早就已经暴露。
这也就是楚子航没有选择现在就跑去寻求庇护的原因。万一别人已经架好了重机枪在附近守着,现在跑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等到白天,失去了夜幕的保护,隐藏起来的枪手们也很容易被观察到。就算安全港已经失守,他们也可以及时撤退。
“把地上还能用的枪支收集起来,如果安全港无法给我们提供武器支援的话,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楚子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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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经理欲哭无泪。
他的心情从刚开始的惊讶,然后是恐惧,现在则已经逐渐变得麻木的了。
原本他已经趴在前台上睡着了,这个时候不可能有客人来,他又不能擅离岗位,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于是从柜台里抽了两瓶白酒出来,喝了个微醺之后就睡倒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脑门正顶着个坚硬而冰凉的物体。
“想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听话。”身材魁梧的面罩黑衣男人拿手枪敲打着经理的脑袋。
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然就差点忍不住尖叫出来。好在多年来兢兢业业工作,也算是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一颗心脏早已经宠辱不惊,这才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这救了经理一命,男人的威胁可不是空口白话,他戳着经理脑袋的枪可是连保险栓都已经拉开了。
“我,我已经好好配合,求你们饶了我,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们……”经理面无人色,好在也没人能看见他的脸色。
酒店的供电已经被切断了,大厅里没有任何的光线。但是经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周围的黑暗里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暴徒。
眼看男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经理觉得自己的示弱起到了作用,连忙继续哀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二女儿才刚出生不到三个月,家里的收入全靠我自己这份工作……”
事实证明经理低估了男人们的凶性,他们绝不是会被同情心左右的善人。
枪管被暴力地塞进了经理的嘴里,男人猛地用力,坚硬的材质狠狠砸在经理的牙齿上。
牙齿混杂着血液和口水喷出,剧烈的疼痛感让经理大脑一片空白。他再也忍不住想要放声哀嚎,但是嗓子眼里却没能发出声音。
男人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窒息感涌来,经理几乎觉得自己即将就这么死掉。他是地道的文职人员,在这群刀剑舔血的暴徒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