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街道上流动着的积水中，简直有种孤舟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飘荡的感受，路明非穿着拖鞋卷起裤腿，只觉得深入骨髓的冰冷钻进身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见鬼的排水系统？”路明非抱怨着，“照这么下去，江城人就只能泡在水里迎接春节了啊。”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会出现这种程度的台风吧？”走在最前面的楚子航皱着眉头，“虽然没有数据支撑，可我总觉得……元素乱流好像还在不断变强。”
“已经是仅次于新生的白王的破坏力了吧？”路明非说，“好像在三峡和BJ，根本就没有这么恐怖的气势。”
“是的，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楚子航抬头看着被层层黑云笼罩的天空，“元素乱流是由龙王的精神决定的，除非龙王陷入失控状态，否则在领域范围内，对自然环境的影响可以由自己控制。”
“一般来说，在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龙王会尽可能地把自己隐藏在人类社会中，也从来没有主动暴露的前例。但是覆盖了整个江城，乃至更大范围的元素乱流……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一个恐怖的猜测。”
楚子航没有把话说完，但是路明非和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谓恐怖的猜测，是指这个新生的龙王……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与生俱来的狂傲不允许他收敛自己的威严，而是肆无忌惮地向整个人类社会宣战。
与其说是暴露自己的存在，不如说是公然抛出诱饵，让混血种中最优秀的精英们汇聚在一起。而招来大家的目的显然不是坐下来喝茶，而是在无法后退的笼中死战，直到其中一方彻底消亡。
“听起来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路明非叹了口气，“这种脑子一根筋的生物就非得把人类杀绝么？”
“严格来说，龙族历史上的大多数时代都没有过灭绝人类的想法，比如黑王统治下的社会，君王们会把人类当成奴隶驱使，”楚子航淡淡地说，“而从现在对龙类的认识来看，也没有出现过对整个人类抱有深仇大恨的龙王，他们的复仇也并不是无差别屠杀。”
“造成伤亡最惨重的事件，反倒是由于赫尔佐格窃取白王权柄造成的吧？”从出门开始就一直沉默的零突然说。
“到了。”楚子航打断了对话。
“你就不能在停下脚步和张嘴预警这两件事之间留出来点间隙么？”差点撞上楚子航的路明非无力地吐槽。
他抬起头，面前是一块老旧的木制牌匾，路明非瞪大眼睛也没能认出来是什么字，只觉得雕刻得苍劲有力，虽然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有所掉漆，但仍能看出其深厚的底蕴。
“这，这是卡塞尔学院的安全港？”路明非难以置信地看着充满历史气息的门槛，“这种风格的建筑完全跟整个街道格格不入好么？安全港的设立不是应该首先考虑隐蔽性么？”
“这应该是你们中国所谓的茶馆，往往是上了年纪的人喝茶的地方。”零在打量片刻后，冷静地做出判断。
“我的常识还没有贫乏到需要一个俄罗斯人向我科普什么是茶馆的地步啦……”路明非捂脸，“我只是惊讶卡塞尔学院的安全港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面前，原本我还以为是网吧之类的场所。”
“事实上，将茶馆作为隐秘行动场所有着悠久的历史，地下党就有在茶馆接头的记录，”楚子航解释道，“原因是鱼龙混杂，就算是身份特殊的人也不会被严格盘查，可以看作现代城市的灰色地带。”
“这么说卡塞尔学院的安全港还真是包罗万象……”路明非捂脸，“下次就算跟分部专员在妓院接头，我也不会惊讶。”
“实际上古代的茶楼本就和风俗业紧密相关，宋朝的时候大多数茶楼都会在楼上安放妓女，在当时被称作‘花茶坊’。”楚子航补充。
“麻烦你们在别人家的店铺门口的时候，稍微注意下礼貌好么？”慵懒而清冽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路明非几乎是立刻进入警备状态，浑身的汗毛如猫般炸起，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连对方的脸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却已经能感受到令人战栗的恐惧……声音传来的地方距离他只有两步之遥！
这里站着的可不只有路明非一个人，还有楚子航和零！
作为卡塞尔学院本部最杰出的专员，就算路明非关键时候靠不住，但是楚子航和零的警觉性根本不需要任何质疑，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侧……就算经过专业训练的忍者都不可能做到。
“卡塞尔学院本部的专员们，欢迎来到安全港。”女人自顾自地笑笑，“我是执行部中国分部的负责人，风露，今天的接待事宜由我全权负责，保证会以上好的茶叶招待你们。”
路明非这才看清名叫风露的女人的相貌，她穿着朴素的青色长衫，漆黑柔顺的长发用钗子固定在脑后，不加粉墨修饰的脸庞宛如玉雕的容颜，整个人透着远离尘世的疏远感。
美得像是壁画中走出的仙子。
风露推开茶馆的大门，挥手招呼楚子航他们进来。路明非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差点以为又是什么天罗地网的埋伏。
关门的瞬间，风露高高抬头，望向昏暗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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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酒店高层。
苏恩曦趴在窗台边上，旁边酒德麻衣正架着台望远镜，紧密地注视着路明非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真是佩服你们忍者的视力啊，这么恶劣的天气，我连十米外的路牌都看不清，”苏恩曦一只手捏着薯片往嘴里塞，“让我猜猜，这个时间他们已经成功跟中国分部的人接头了？”
她突然愣住了，“……麻衣？”
苏恩曦竟然听见了沉重的喘息声，对于忍者来说，这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状况。以酒德麻衣的身体素质，就算跑完一整场马拉松，也可以维持自己的呼吸在正常范围内。
冷汗顺着酒德麻衣的脸颊和脖颈流下。
“见鬼！”酒德麻衣喃喃道，“跟他们接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执行部分部的负责人，这个女人根本就算不上人类！”
“情况已经超出控制了！她甚至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酒德麻衣从未感到如此的惊惧，“只有一个人可能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感知力和压迫感，我们的认知从一开始就存在纰漏，隐族的族长，继承了祖上风先生名号的怪物……是个女人，她先一步地找上了路明非他们！”
苏恩曦手中的薯片应声落地，摔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