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君王。
听见这个名词的瞬间，楚子航心中微动。
这是在任何书籍中都不曾记载的密辛，可楚子航偏偏有所耳闻。这是尼伯龙根计划的最终产物，这项消耗巨大的炼金仪式，即使以密党数千年的积累，也只能使用在一个人身上，目的是打造出能够和龙王正面抗衡的超级混血种。
而这项技术的竞争者，便是楚子航和凯撒，他们两个分别代表着学院和校董会的利益，原本应该为了角逐最后的人选而激烈竞争……却不想被某个正坐在此处左顾右盼的家伙截胡，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最后打造出了……实际战斗力相当于A级混血种的路明非。
楚子航原本以为，混血君王是特指经过了炼金强化的混血种。然而炼金术是在黑暗的中世纪才开始为人类普遍使用的技术，这根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早在龙王们集体陷入沉睡之前，就已经有了关于混血君王的记载。
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所谓的混血君王，其实就是经历了沐浴龙血，却没有被高浓度的龙血腐蚀，反而获得了极度精纯的血统的幸运儿。
譬如密党中的贝奥武夫家族，被誉为“嗜龙血者”的屠龙家族。他们的婴儿在出生之时，就需要经过龙血的洗礼，以此获得更健壮的体魄。
然而即使是在屠龙领域，功勋最为卓越的贝奥武夫家族，也不可能获得龙王级别的血清，往往是用次代种的血来替代。
甚至于整个混血种历史上，经历过真正的龙血洗礼的存在都屈指可数。在传说中记载着上帝的骑士，屠龙的圣乔治沐浴龙血的故事，却早已无法辨明是否真实存在。
而真正亲手杀死过龙王，并在沸腾的龙血中重获新生的人……在整个密党几千年的历史中，只有一个屠龙者曾经完成过如此壮举——楚子航。
女孩铁青色的鳞片难以遮掩苍白如死人的肌肤，猩红而跃动的鲜血灼烧着每一寸皮肤。摇摇欲坠的尼伯龙根中镰鼬翻飞，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用尽最后的力量，扯出极尽嘲讽的讥笑。
“所以你的体内流淌着曾经的混血君王的血脉，这份龙血并不源自于四大君王中的任何一脉，而是直接传承自那位伟大的主宰，尼德霍格本身？”楚子航问道。
“其实还要更加复杂，”风露说，“不过你可以这样认为。”
“所以你其实是头纯血龙类？”路明非瞪大眼睛看着风露，这家伙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真论起来就连楚子航在她面前也就是个和蔼可亲的正常人。
可这竟然反倒让他觉得亲切了不少。
如果说谁才是真正的怪物，那他路明非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看到这个世界上还生活着很多别的怪物，他反而能安心些。
“是纯血人类好么？”风露翻了个白眼，让她清冷的面庞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再怎么看，我也像是属于人类阵营的吧。”
“你这个翻白眼的动作倒是挺拟人化。”路明非赞叹地竖起拇指。
楚子航黑着脸不说话，看起来路明非在对方自报家门之后，反而莫名其妙地熟络了起来……可事实上他们之间还远没有到把盏言欢的地步。
大概是是对美少女的向往压过了对龙类的警惕……楚子航在心底默默地吐槽。
可惜在这方面他并没有什么嘲笑路明非的资格，毕竟作为历史上第一个跟龙类搞暧昧的混血种，如果不是当时的尼伯龙根只有他跟路明非两个人，想必会被永远铭刻在密党的光辉史——或者耻辱柱上。
正如后来路明非酒后所说的那样：“师兄你要是别光顾着小龙女的裸体，抽时间拔刀往芬里厄身上扎两下，我俩就不用这么狼狈了。”
“你是要把我们当成炮灰，运送到对抗龙王的前线上去？”在一旁沉默已久的零冷不丁来了一句。
路明非愣住了，以他简单的大脑显然无法理解这生硬的转折，明明上一秒的气氛还在向着融洽的方向前进，可自从进了这间茶馆，就始终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零忽然介入了对话。
就连风露似乎都没有料到零的发难，她的惊讶只停留了短暂的瞬间，就立刻恢复了之前的冷静：“果然，你才是你们当中最警觉的人……不愧是被改造过血统的混血种，我原本以为已经把恶意掩藏得很好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零冷冷地反问：“你把武器送到我们面前，不是把我们当成炮灰，难道是要贩卖军火盈利？”
风露被噎住了，这个理由实在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既不是因为自己伪装出来的善意被识破，也不是因为隐约猜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是单纯地觉得，永远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向她提供便利。
也许是以往的经历造就了她对整个世界的不信任吧？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啊，每时每刻都活在危险和怀疑中，就像是……曾经的自己。
“你们不是已经被运送到对抗龙王的前线了么？别告诉我，卡塞尔学院是让你们来旅游的，”风露收起了方才的温和，她认真说话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地倾听，仿佛跪伏在钦差大臣面前，等待着宣读圣旨……或是神谕。
这份压倒性的气场几乎使空气凝固，血统上的绝对压制让路明非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无论是已经越过临界血限的狮心会会长，还是身世成谜的冰山女王，都无法抵御这份与生俱来的威严。
因为血统上的压制。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和什么样的东西开玩笑，所谓的混血君王，真正的重点其实并不是“混血”……而是“君王”！
即使是人类的身躯，但她的血管里流动的却是龙族的血液。他刚才的举动甚至已经僭越了君王的威严，好在风露的行为方式仍然更偏向于人类。
“在你们被接二连三的麻烦事缠上的时候，在你们跟外界断开联系的时候，这被雨幕所笼罩的世界里，事态的发展早已经超出你们的预期了啊。”风露轻声说，“在战争中，连战场的全貌都无法看清的棋子们，就算拥有再怎么强大的力量，被称作炮灰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她的视线越过三个严阵以待的专员，看向窗外遮天蔽日的滚滚黑云。
“龙兴会对酒店的袭击，包括信号塔的摧毁，都在隐族的掌控之内？”零说道，“你们并没有选择出手制止，因为这能够让我们变成瞎子，这正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错了，这些行动并没有被执行人们提前知晓，否则龙兴会的蝼蚁们没有机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取得成功。”风露淡淡地说，“可我和隐族，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亲密无间。至少在那条龙亲自现身之前，我在这座城市里有着绝对的自由。”
“到时间了。”风露忽然说。
滚雷炸响，大地震颤！
路明非脸色剧变，他环顾四周，就连楚子航都青筋暴起，正在强行抑制着躁动的内心。
这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正的天灾正在降临！
他看向窗外，不知何时，玫瑰般的霞红染上昏暗的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