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静静地坐在地上,靠近壁炉。天气已近寒冬,秋天只剩下了些许尾巴。在这个没有暖气和空调的世界,周泰只能将靠着这小小的壁炉得到珍贵的温暖。边烤着火,周泰开始整理起自己脑海中那庞大的记忆。
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叫做歌德,是个颇有人气的年轻老师。从小时候起,歌德的父母就离他而去,只留下妹妹丽莎相依为命。在这个福利设施都是构想的世界,歌德却以难以想象的毅力硬生生地读完了大学,同时还无微不至地将妹妹拉扯成人。大学毕业后,教授曾问过歌德是否愿意离开布莱克郡去王都深造,可是歌德拒绝了。妹妹刚刚考上心仪的学校,那笔学费还得要他这位哥哥去挣。或许王都确实能够让歌德得到更多珍贵的知识,以至于他能够脱离现在清贫的生活步入上流社会的风花雪月。但在歌德的心中,妹妹永远是第一位的,妹妹能过上她热爱的生活才是第一位的。因此,尽管教授百般不舍,歌德心中也不无遗憾,他还是选择在家乡布莱克郡的中学就职。
妹妹丽莎也很懂事,她从小就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哭闹着要东要西。事实上,就连每年的节日里,歌德想给她买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她都会断然拒绝。用丽莎老师的话来评价这个女孩的话那就是这是个懂事到可怜的孩子。不过,虽然丽莎总是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裙在充满朝气的年轻女孩漂亮的裙子围绕下上学,但在她漫长的求学旅途中她竟然从未遭受过白眼或者是欺凌。这个女孩子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令她哪怕穿着丑小鸭的服装在白天鹅们的环绕下也显得那样耀眼夺目。根据丽莎老师的透露,这也是歌德在布莱克中学任职后才知道的,丽莎收到的情书是整个中学中最多的,其中既有男生,更有被她那遗世独立的气质迷得神魂颠倒的女生。
想到这里,周泰的嘴角微微上扬。也许是融合了歌德记忆的原因,他对于丽莎也充满了类似于父亲的慈爱。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他再次走到那面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似乎是对着某个不知名的鬼魂说:“既然如今我已经成为了你,那么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呵呵,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如今倒是弥补了遗憾。”他擦了擦镜子上的灰尘保证道:“所以,我会保护丽莎,我会照顾丽莎,直到她找到那个真命天子为止。”话音落下,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周泰浑身流转,这一刻周泰明白自己已经真正成为了歌德。
吱呀,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挽着麻花辫的金发少女端着碗燕麦粥走了进来。当她看到歌德稳稳当当地站在镜子前时,手中的燕麦粥啪嚓一声在地上碎开,滚烫的燕麦沾得地毯到处都是。但少女并不在意,她飞快地跑向歌德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哥哥,仿佛怕他长了翅膀飞走一样。
“哥哥,你没事了?”丽莎抬起头,已然满脸泪痕。
看着丽莎那张脸,周泰用手轻柔地撩拨着她的头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没事了,丽莎。我没事了。”
等到丽莎情绪平静已经是中午了,看着丽莎在厨房忙里忙外的身影,周泰的心如同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攥住一样。继承了歌德的记忆之后,周泰已经明白了那轮紫月代表着什么。那是灯火之神,是亡者的守望者。在传说中,这位神明会为亡者指出前往天国的道路。很明显,歌德已经前往了那个天国,如今坐在这里的不过是披着歌德皮囊的周泰。他真的能够代替歌德吗?他真的忍心瞒住这位少女她哥哥已经离开的现实吗?
正在周泰纠结的时候,丽莎已经做好了饭菜端了上来。根据歌德的记忆,这个小小的二人世界之前一直是歌德下厨的,只是因为歌德遭遇了不知哪来的袭击一病不起才代由丽莎下厨。周泰做好了丽莎做菜不好吃的准备,但当这菜品真正被端到周泰眼前时他还是愣住了。
丽莎的午餐很简单,就是烤面包里加上了些新鲜蔬菜还有珍贵的黄油。可是就算是这样,在周泰眼前的也绝非是什么秀色可餐的三明治,而是两片焦炭夹着软烂得和泥一般的蔬菜。周泰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尖叫,他的一切知识都告诉他眼前这东西绝对是亵渎了食物这两个字的邪恶。似乎丽莎身上有某种化神奇为腐朽的力量,让原本滋味美好的食物变成了夺人性命的凶器。然而,周泰看到了丽莎那被刀割伤的手指,看到了她那被火焰撩伤的手臂。周泰用感情压下了所有理智,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抓起那不可名状的物体,慢悠悠地塞入口中,然后连嚼也不嚼的吞了下去,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怎么样?比你做的好吃吧?”在周泰难以置信的眼神下,丽莎轻快地抓起那被诅咒了一般的三明治,欢快地在嘴里咀嚼着。那幸福的神情一度令周泰对自己的味觉产生了怀疑。
“或许只是看起来糟糕但味道很好?”周泰心里想道。于是,他咀嚼了一下。很难形容这种感觉,酸甜苦辣咸似乎被放进了搅拌机里,伴随着嗡嗡的马达声,美味也被搅拌得粉碎。周泰面色凝重,手中的三明治被他放回了盘子里。他郑重其事地对丽莎说:“我明天要去上班了。”
丽莎吃惊地看着哥哥道:“可是你的病才刚好,多留在家里休息几天吧。我们还有钱的,别担心。”
周泰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不在乎有没有钱。看着盘子里似乎长出了嘴在尖叫着的三明治,周泰心中涌出了无比的坚持。“我一定要去,”他不容置疑地说道:“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我都要去。”因为我不想穿越异世界之后死在三明治手上。周泰默默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