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鲁的房间进门就能看到一个神龛，神龛前刚点着的红蜡烛猛烈地燃烧着。
穆鲁正坐在窗户旁，桌上放着两个盛着鲜红色液体的酒杯，穆鲁端起一个酒杯一饮而尽。
“真是羡慕啊，年轻又有活力。”
月光下，穆鲁的影子移动到了对面。
“这些你不早就拥有了，只要放下你那点可怜的，作为人的理智。”
“我已经很疯狂了，只是，就连平次老弟都治不了我的这股疯狂，那埋藏在我身体里的渴望，快要把我压倒了。”
“我早就劝你丢下所有了。你却因为那个女人，始终不肯破戒，你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吗？”
“你不能动她。”
“又是这样，真没意思，既然放不下那身为人的理智，当初又何必哀求我将你变为鬼……”
一阵风吹过，神龛前的蜡烛熄灭了，神龛彻底被黑暗笼罩。
穆鲁看向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色很美，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和兰夫人在院里赏月的模样。
“咔哒……”
穆鲁房间的门被打开，一身睡衣的兰夫人走了进来，见丈夫又坐在窗前赏月，兰夫人轻声地走了过来，坐在穆鲁对面。
“夫君，可是又被病痛折磨了？”
“今晚月色很好，想多看会。”
“夫君以前甚爱喝酒，我去给夫君盛杯酒来，你我一同赏这月，如何？”
穆鲁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兰夫人站起了身准备出去拿酒，才刚出门，她脸色难看许多，虽然时间不长，但兰夫人还是闻到了空气里那淡淡的血腥味。
今天管家来跟兰夫人说，昨晚送药给老爷的丫鬟已经一天没来上班了。
再次回来时，兰夫人带来了两个酒杯还有一壶酒，兰夫人提着酒壶将酒杯斟满，端起那杯酒，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夫君可还记得昨晚那丫头晓华？”
“晓华？倒是有些印象，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事，这丫头贪玩，管家说她今天旷工一天了。”
“年轻人贪玩倒也正常，这酒，夫人是在京都买的？”
“从京都来往的商户那买的，那商户大腹便便的，女儿倒很是漂亮。不过，夫君是如何知道这是京都的酒？”
“我还年轻的时候也曾去过那京都，虽然年大了忘了许多事，但是京都那有条小巷子里的酒，确是让我记忆深刻。”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这酒对夫君来说算是一个小惊喜了。”
“兰，有心了。”
穆鲁目光复杂，将酒杯里的酒饮了干净，当初那个少年也是在京都离世的。
如今自己倒是成了那少年的敌人，也不知少年会不会后悔救了自己。
“我们好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
兰夫人再次提起酒壶为穆鲁添满，远处传来蝴蝶姐妹的嬉闹声，兰夫人顿了一下，笑着说道：“这次平次他们来，倒是给家里添了许多的热闹。”
“这些天倒是让兰你辛苦了。”
“倒没什么辛苦的，他们在这我还挺喜欢的，也热闹些，像个家。”
“你啊，就是太怕连累我了，自生病以来，就一个人住在这清冷偏僻的院中，也不要家仆，可我也是你的妻子，晚上一个人睡，总归是寂寞的。”
“我们这些年来倒也诚诚恳恳，自问没有得罪神明的地方，平次一双女儿都长大了，亭亭玉立，还懂事能帮忙，我的肚子却不曾有过动静……”
兰夫人今晚的话很多，不停的跟穆鲁诉说着这家里的寂寞。
“如今你也病了，我也老了，我想为家中添一个人丁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穆鲁对上兰夫人那灼灼的目光，没有说话，心里也是苦涩。
自他成为鬼之后，最对不起的便是自己的夫人，让她独自一人操劳家里，晚上还一个人守那空房。
“你还记得以前在家里跟你学习工艺时，也是挺陈垦老实的小杜，出去后逢年过节啥的都会来拜访你我，我想收他作为义子，也好让这家热闹些，让我生活也有些盼头。”
“小杜吗？倒也是个好孩子，那就这样吧。”
穆鲁做出了决定，而后又接着说到：“兰，我有些乏了。”
“那我先回去了。”
话毕，兰夫人转过身去，眼中泛着些许光芒，被她强忍了下去。
鼓起那莫大的勇气，兰夫人迈出了一个步子，脸上忽然露出诧异的神色，穆鲁拉住了她的衣袖。
“今晚，陪我一个晚上，好吗？”
穆鲁的话还是那般温柔，兰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停地掉在地上。
她和穆鲁三年没有同房而眠，起初穆鲁还会陪她一起散步聊天，可是渐渐的，哪怕是这些日常都渐渐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直到，穆鲁开始独处在这小院里，不再出去也不再让人进来。
今天是这一年来，穆鲁第一次离开了小院，第一次请求兰夫人留在这院子里。
“好啊。”
兰夫人回首埋进穆鲁的胸膛中，压抑许久的情绪伴着泪水和哭泣声完全地爆发出来，看得穆鲁直心疼。
“这些年，辛苦你了。”
房间的神龛裂开了一道缝，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道黑影钻了出来，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冷漠异常。
千道昨晚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没有梦也没有其他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