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么会一钱十斤木炭（注①），往年这个时候一钱才能买到六斤木炭，这比往年降了这么多，我一家老小就指望着我这卖炭钱过活，
这让他们怎么活的下去啊！您多少给高一点！”
一个面色沧桑，双颊被冻得通红的男人穿着破洞棉衣，死死抓着一个来卖炭的顾客，痛苦流涕的哀求道。
“滚滚滚，这天阳城谁不知道太帝在组织方士大人们刻画法阵为百姓取暖，全城百姓以后都不用木炭了，
以前屯的那些木炭都还没用完，谁会买新的。
现在全城的木炭都在降价，又不止你一家，你可怜，别人就不可怜吗？我给你高一点，给别家要不要也高点，你这让我全家怎么活。
我今天发慈悲告诉你，明天这木炭价格还要降，你不卖，有的是人愿意卖，到时候可就更低了。”
被抓着的人一脚把男人踢开，掸了掸被抓的地方，叱骂道。
“晦气。”
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卖，我卖，一钱十斤就一钱十斤。”男人顿时急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喊道。
“这还差不多，不过，现在可不是十斤了，十二斤。”冷笑一声，转过头，从男人的框里捏起一块木炭，又丢了回去。
“卖不卖？”
“什么？十二斤！”
“不错，十二斤，卖不卖？”
“……卖！”看了看框里的木炭，想到了家里的妻子孩子，男人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哼，这还差不多。”这时，买炭的人方才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也别怨我，要怪就怪太帝，是太帝断了你们的生计。
如果太帝不去搞那么什么阵法，或者晚一点时间搞，你们也不至于这么惨，价格不会跌的这么厉害。
而且你以后恐怕也卖不了炭了，天阳百姓今后冬季不需要那么多木炭柴火，不过你们又能怎么样呢？去和太帝讲道理吗？”
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怂恿。卖炭人假惺惺的可怜了一句，
“嗯，你这炭总共一百六斤炭，不到九钱，我就算你九钱好了。”
“给你，你可以掂一掂。”
“不，不用了。谢谢，谢谢。”被突如其来的好意冲昏头脑，卖炭男接过钱立刻揣进了兜里，心中甚至升起一丝谢意，连对方之前坐地起价都忘了。
“这样吧，我现在人手不够，你帮我把木炭搬过去，我另外再给你一笔酬谢，如何。”
“好，好。”又一个好消息，让男人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把竹筐绑好，愣愣的挑起扁担，跟着往前走。
也就在这路上，他看到了不少和自己一样的卖炭翁，有的愁容满面、有的一言不发、有的满是愤慨，
“别看了，他们都和你一样的，我家老爷心善才会买你们的炭，出的价已经算是高的了，
你自己看看，几乎全城都在抛，哪还有别家收炭有我家老爷这么高。”
“为了你们这些泥腿子，我家老爷散掉了大半的家财，多好的人，就因为太帝，哼，那算什么圣皇帝君。”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一句话，卖炭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路无言，
“好了，放着吧，你可以回去了。这是给你的酬劳，记住千万别跟着那群人去太帝的府邸与太帝求情，太帝是天上的神，不会在乎我们这些凡人。”
硕大的仓库旁已经聚了不少人，绝大部分是卖炭翁，还有不少商户。
给了钱，又指了指聚在仓库不远处的一伙人，告诫道。
“嗯，嗯。”男人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街道拐角，一伙儿人正聚在那里，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好了，去吧。”
看着男人离开，买炭人眯了眯眼，看都没看地上的木炭一眼，就朝着另一条路走了。
没过多久，几个身穿统一制服的人架着牛车过来，过来把炭搬上牛车。却并不是运进仓库，而是往商户的店铺里。
这些木炭会被以更加低廉的价格售卖。
想来也是，先不说是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太要主持建造供暖法阵，
就算太要建造供暖法阵的消息被证实，但具体实施涉及到的领域可不少，如果太亲自动手或许可以在这个冬天搞定。
但太没有这个打算，单靠方士，工程要想完成没个一年半载几乎不用想。这还没算上中间各部门扯皮的时间。
稍微有点脑子的商户只要想一想，都知道这里面其实有相当长的一段缓冲期，
不可能对木炭、木柴的价格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乱象丛生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搞鬼，操控市场。
且说另一边，卖炭男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惦着手里的银钱陷入绝望之中。
“兄弟也是被太帝逼得走投无路？”
一个身影突然靠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卖炭男回想起刚才的嘱咐，心中一慌，偏过头，加快了脚步。
没走几步，就被一只大手死死钳住，没法动弹。
对方出乎意料的好言好语，“别害怕，我和你一样。”
“嗯？”
“兄弟，别相信那些胆小鬼的话。
太帝可和那些官老爷不同，他是真正的圣皇，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考虑，你想想，那些官老爷可能会为了我们而做这些事吗？”
卖炭男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想法，顺着他的说法想下去，摇了摇头。
“所以啊，你想，太帝只是一时疏忽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只要我们阐明利弊，太帝一定会体谅我们，只要太帝放弃。
到时候木炭的价格一定会上去。我们也有活路。”
“可是……”
“可是什么，这难道不是为了大家好吗？而且兄弟你不会真的以为每一次都会有好心的老爷高价收购木炭吧！
这也是报恩不是吗？只要太帝放弃，那些折价的木炭很快就会涨回去，帮我们的老爷也不会亏得倾家荡产。
还是说你只是一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小人。”靠过来的人神情一变，厉声指责道，露出鄙夷的神情。
“当然不是。”卖炭男愤怒的争辩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去，难不成你真信了那些谣言。”鄙夷的神情更浓了。
“我当然会去。”卖炭男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感觉面上一热，脱口而出道。
这时，一股寒风刮过，一个激灵，卖炭男恢复了些心智，立刻后悔了，家里还有妻子和儿子，这万一出了点意外，她们怎么活。
但对面却不给他后悔的机会，大笑道：“好，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兄弟你跟我来，我们同去。”
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拉向一边。
——
注①：为了便于理解，采用现代计量单位，一斤五百克，本书设定一钱的购买力大概相当于现代六十元左右。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