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说了。”
祭祀太的祭坛设在帝都郊区，距离皇宫不过七八里路，又有仪仗队在前开路，没发生什么意外，很快就到了皇宫。
乾朝皇宫分为内外两部分，外朝是皇帝上朝、国家举行大典礼的地方，内廷则是皇帝和妃子们居住的地区。
整个皇宫占地约四平方公里，东西南北等距，呈正方形。
宫殿整体以黑色为主，并无太多奢华装饰，显得极为肃穆、庄重，秋冬之时还有几分寂寥。
车马一路穿过外朝几处宫殿，在外朝内廷交界处停下，改为步行，来到乾皇的后花园。
说是后花园，其实就是一个简陋的庭院，种了几棵树，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在园子最中间有一处亭子。
“我不喜欢猜谜，那很没意思。”来到花园，太手贱折了根树枝，在空中比划，开门见山道。
“朕……很迷茫。”
乾皇的声音很缓，很低沉，带着些许无奈，
“你这话说的，人生在世谁不迷茫，都是得过且过罢了！
好一点的，能有个目标，满足的过完一生；不过如今这世界上的人基本都没这福气，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这一点和地位、权势、财富无关，你大可以想开点，不必为此烦恼。”
太应和着，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表情逐渐低沉。
这个状态持续了不到三秒，“不过如果你是想让我来回答哲学问题还是算了。
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儿去？
这种哲学问题我也不知道，给不了你答案。”
乾皇表情愣了一下，品味着太的话，眼神越来越亮，“太帝大才。”
手里的树枝猛地一滞，树枝尖端因为惯性还在来回摇摆，太脸色一黑“你真是让我下来回答这些问题？！”
“不是。”乾皇摇了摇头，“朕已一统十国，北击匈人，南征百族，天下寰宇无有敌手，统一文字、度量，修直道，朕的功绩可与您并肩。
乾皇看了太一眼，想看看这位古之君王的反应，但他失望了，太没有过多的反应，于是继续说道。
“但朕却越来越迷茫，我曾将永生当做我的目标，为此召集天下方士，又祭祀帝君，最终不过是一场空；
也曾想过万世一系，可人心易改，天下多变，此事也不过空谈。”
太挑了挑眉，略带惊奇的看向乾皇，“所以你早有打算，先前所说是在拿我开涮。”
“……太帝说笑了。”
乾皇尴尬一笑。
“就当我说笑了吧！”太轻飘飘的略过这个话题。“你继续说，要我下来干嘛。”
“朕曾听闻太帝生而知之，前知五千年上下，能通晓古今天地。如今天下奇物，其中五六莫不是太帝草创；曾预言天地一统，尝说天地为一大球。”
“如今朕富有四海，威压天地，正印证太帝天地一统说；
天地大球说，朕原是不信，但在不久前，朕之亲信曾传来消息，已经抵达印州，这名字还是昔日太帝所取。”说着乾皇又看向了太。
对于这个历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如今已经和神话混为一谈的先祖，他十分好奇，但太还是毫无变化，无奈只能继续道。
“但昔日他是向东出发，印州却是在大乾以西。”
“或许他在骗你，也可能是他迷失了航向呢？”太打趣道。
“太帝曾造司南，又经过两千年发展，难道就这么不看好自己的造物。”乾皇反问道。
“至于傅显，是朕之心腹，朕自然信得。”
“后世还能出你这样的皇帝，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太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情，万分郑重的打量了一番秦正。
“能做到这种程度，对未来你已心有腹稿，还能迷茫什么，以至于要把我这个疯子拉下来？”
太帝的名声响亮，最为著名的是“七石壁”的故事，传闻只要搜寻到太帝散落在人间的七块石壁，就能向太帝许下一个愿望。
哪怕是目不识丁的农夫，也能把壁画的模样描绘的绘声绘色。
其次是“七石壁”背后流传的故事，生而知之、造字、传耕种、编衣、征战四方……等。
七块石壁，加上太不时显圣，他的神话故事没有被歪曲的太严重，传承虽有缺漏，却也不算太大。
但名声响亮也有不好的地方，经常被一些狂士和孺子拿来刷名声、当垫脚石，其中太被抨击的最多的就是“天地大球”说。
这部分也是被歪曲的比较严重的，甚至从中发展出不少俗语——我非圣贤，太帝尚有糊涂之时，何不宽以待人。
以上是人犯错时常说的一句话，
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太都恨不得一道神雷劈死这帮先入为主的玩意。
什么东西，就在那里逼逼赖赖。
老子说过那么多简单方法，让你们去验证，你们就这么不愿动脑子？！
最可恨的是这些人的论据，他们的论据怎么来的呢？
从古书上抄来的，而被他们抄的古书更是一言难尽。
先剖去其中一些没脑子的人一拍脑子想出来的书；再剖去一些抒情、治国、用来忽悠人的、志怪方面的古书和杂记。
真正进行过考察，摆出数据的地理志不到千分之一，就这千分之一还经常被失传；被歪曲篡改；被断章取义；
用以支持他们的论点。
【太：“活该几千年来一直活成狗样。”】
因此，太的名声十分有争议，崇拜、喜欢祂的人把他当做圣人、神人，疯狂崇拜其功绩，选择性忽视祂的学说和论点；
厌恶、嫌弃祂的人则把祂当疯子、白痴，疯狂抹黑其言乱，选择性忽视祂的功绩；
“真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连一丁点超前的观点都有不得！”暗暗感叹一声自己的悲惨命运，有些后悔两千年前的做法。
当时真该把那群跪在他前面的玩意全干掉，什么都不懂就知道逼逼赖赖。
老子一生的心血，全给毁了啊！
“不，事实上，我因此更加迷茫了。”乾皇真情流露，连自称都改了。
“我清楚的了解您的正确，但却因此更加彷徨，不知道该驾驭着这个国家去向何方。”
太脸色一黑，他听出来了，这货是在拿他的失败说事。
“朕窥见了世界的真实，不愿在愚昧中沉沦，朕的国家值得更好，更璀璨的未来，而不应该在愚昧中沉沦。”
太盯着眼前这个模样平凡的男人，神情严肃“所以……你想寻求帮助。”
乾皇灿烂一笑：“如果可以的话。”
……
望着太离开的背影，乾皇陷入思索，
不久后，从花园的另一个入口，一个身穿黑袍面白无须略显阴柔的內侍弯着腰，快步走向乾皇，在距离乾皇大约一丈的地方停下，跪拜行礼。
“秦要。”
“臣在。”
“你说，大乾在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太帝护佑，我大乾必能延续万世。”
“……近日抓到的那群叛逆如何了。”没理会秦要的马屁，乾皇沉吟片刻，突然话锋一变。
“回陛下，如今正关押在西牢中。”
“挑一些出来，给太帝送去。”
秦要神情一凛，头低等更深了“遵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