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的大厅隔绝了阳光的窥视，数十颗明珠发出的幽幽冷光，在漆黑与阴影的映衬下多了一份本不存在的寒意。
身穿黑色常服的乾皇闭眼依靠在椅子上，看似正在假寐，可实际心神完全沉浸在另一处时空，
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如饥似渴的吸纳各种知识。
在台下，汨罗看的有些心惊肉跳。
即使【一梦黄粱】没什么副作用，可以把各种知识刻在人脑内，帮助人快速学习，
但像乾皇这种不计后果的疯狂使用，还是会把人累垮，才好起来的身体，很快又会被掏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乾皇才缓缓睁眼，悠悠转醒，眉宇间满是疲惫；
看到汨罗后，强撑着扯出一丝笑意，
“爱卿，你来了。”
“参见陛下。”汨罗向后退了一步，作揖行礼。
乾皇微微抬手，开口说道：
“爱卿不必多礼，可是太帝有什么回复。”
汨罗顿了顿：“陛下，关于全民超凡、地上仙朝计划。太帝……否定了您的方案。”
乾皇一愣，眉头紧皱，沉声道：“理由呢？”
“计划对人的影响太大，并且在实行的过程中、在完成后，会给大乾造成大量的混乱。
现在的乾国还不够成熟，官府执行力、社会上升通道、产业结合等诸多方面读不合格，没有能力去约束踏上超凡的民众，
不仅帮不了大乾，反倒会适得其反。”
汨罗把森罗的转身总结了一下，用极为简练的语言说道。
乾皇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越发紧促，鼻孔里喷出热气：“这些事，用【一梦黄粱】就可以解决。”
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向汨罗发问。
“这正是太帝另一个反对的原因。”汨罗适时插嘴说道。
“说。”
“太帝说这是在揠苗助长，在走捷径，看似能建立起华丽的宫殿，但实际不过是沙滩上的土包，海浪一冲，一触即溃。
心浮气躁，必定失败。还说……”
“还说什么了。”乾皇脸色更难看了，焦急问道。
“还说他曾经失败过一次……”
听到这儿，乾皇神情微变，极为不满。汨罗的话还在继续，
“太帝说他只说他的看法，具体要怎么做、做什么，他一概不管，也绝不会插手乾国的政务上。一切选择权在陛下您手里。”
“哼！！”听到这里，乾皇脸色才稍微转好，冷哼一声，
“古时是古时，当今是当今，岂可一概而论。”乾皇背负双手，起身言道。
话语掷地有声，眉宇间说不出的自信，右手虚抓，恐怖的威势爆发，仿佛天地尽在手中。
“这份伟业当在朕手中建立，不容有失。”
汨罗为之折服，颤声道：“陛下英明。”
乾皇痛心疾首道：“太帝终究是迂腐了，居然为这些小事束缚住脚步。”
这次汨罗不敢发表意见了，这些当过皇帝的心思都难猜。
果不其然，下一刻，乾皇话锋一转，
“太帝迂腐，但毕竟是先贤圣皇，他既然给了意见，朕不能不听，汨罗。”
“臣在。”
“着令道院改进【一梦黄粱】，留下的记忆要更加深刻。另外，以天阳方圆二十里内各村各庄为点，试行。”
“遵陛下令。”
任太做梦恐怕也想不到，乾皇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太认为现在的乾国没有能力团结所有民众，社会生产力水平也完全不达标，思想觉悟也完全不够。
即使依靠力量建立了超凡国家，也没办法真正发挥出这个国家的潜力，更别提一起进步了。
乾皇却觉得太是在说他没有能力在之后约束好民众，会引发一系列问题，这促使乾皇产生了更加疯狂的想法。
所以说规则和伦理很多时候不是在限制人，而是在保护人。
你觉得他限制了你的自由，不能让你为所欲为，不能让你欺凌他人获得快乐；
可殊不知，更强的人同样是如此，在他们眼里，你和那些你看不起的人没什么区别；
你所厌恶的规则恰恰是在保护你自己，哪怕是后人斥之为粪土、狗屁的礼教、礼法；
在某一段时间也有自己的积极意义，至少在某一段时间，让那时的统治者顾及一点吃相，不至于公开迫害百姓；
这一点相较于更加原始残暴的时代，是进步的。
不过一旦有一个强者开始主动无视并破坏现有规则，并且没有更强者或是其他力量对其进行制裁，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现在的大乾正在这一条道路上行走，无视一切既有的规则、伦理、礼法，以超凡手段达成目的。
……
文武君府邸，收到手下人报信，
文武君手指点在桌面上，有些心神不宁，长叹一声：
“乾皇没有接受太帝的建议。”
从理智上说，文武君应该支持乾皇的想法，至少这件事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任何危害；
民众走向超凡，寿命更加悠久、本领更加高强，有能力约束好百姓的大乾将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仙朝、神庭。
成为世界霸主，甚至有能力继续开拓疆土，走上统一世界的道路。
但在感性上，文武君觉得事情会往一个坏的方向发展。
如果人人都各司其职，永不走动，子承父业，代代相传，社会阶级就此固定，流动消失；
究竟是国泰民安？还是死气沉沉？
“来人，安排车马，我要去见太……”
“毫无疑问，那样的世界会死气沉沉，文明的大部分成员无法充分发挥自我价值，社会的进步完全依赖少数精英派。
占据大多数的群体会成为社会负担，最后只有两个结果。”
话未说完，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文武君脑子里响起，正是无头神女。
见文武君想要去见太，立刻开口说道，顿时吸引了文武君的注意力。
“哪两个？”文武君一愣，急切问道。
“大多数群体成为社会负担，在某一时刻被掌权的少数派屠杀殆尽，完成人类文明的自我净化；
或者原精英阶层会在社会环境的影响下，不断萎缩、堕落，被同化，文明的进步会放缓到极低的程度，一起玩完。”
“君上？”一个灰衣下人走过开，开口问道。
“没你事了，下去吧！”摆摆手把下人打发走，文武君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什么世界会变成哪个样子。”
“为什么不会，即使是人，如果坐久了，也一样会腰酸背痛，甚至体表生疮。社会、文明和人又有何区别。
皇帝如首脑，坐镇中央；农夫是双足，一切基础；商贾如血液，输送养分；”
文武君默然，无头神女接着说道：
“其实这种事那位最有发言权，他可比你们想象的凶残的多。只不过他好像察觉到什么，已经开始放弃你们了。”
文武君心神一凛，他当然知道无头神女说的是谁——太。
古之帝君，人之圣皇。
但正因此，才更加心寒，“太帝难道不是一直对乾国保持友善吗？”
“他还不够友善吗？选择权一直在你们手里，不是吗？”无头神女发问道，
“虽然我和他有仇，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伟大的人，但想要阻止这一切的话，去找他是没用的。找乾皇更不可能，他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能帮你的只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