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元宗之下南华城,自然是冠盖辖地二十余城,繁华无限。
一路领略各式雄伟建筑,以及诸多修行者带着虎豹灵兽招摇过市,又过一个多时辰,临近晌午,方才来到南华山山脚。
晌午,日头正旺,南华山底下云雾渐散,山腰之上依旧云雾缭绕,不似人间。
山脚下,数百级台阶开于山石间,宽广浩气。
李央拾级而上,默数台阶,七七之数一小层,连登七小层,总共三百四十三级台阶,总算看到山门。
“六为灵派规制,七是元宗,八为玄宗,九乃极数,世间唯有帝王家使用,看来书上所言,皆有其出处。”
李央心中暗忖,跨上山门前的大广场,大步向前。
山门,乃是巨石而雕,六根雕纹石柱撑起顶上“南华元宗”四个黄金巨字,昭显威仪,牌匾顶上,又立浅浅一截石柱,凑足规制中的元宗七数。
牌匾下的石梯上,巅立七名持剑弟子,两边各三人对站,中间一人面朝下方,年岁不大,皆二十出头,却个个一脸肃穆,气仪慑人。
“来人止步,若欲拜山,请报上名来。”中间年青弟子朗声道。
“不才李央,前来探望妹妹李千胧,请予通行。”李央微伏上身,不亢不卑。
不知何故,此言一出,石阶上七人瞬间注目,眼神怪异。
“你,说是千胧大师姐的兄长,可有凭证?”中间为首青年堆满笑脸,微揖还礼,身上肃杀之气荡然无存。
“千胧大师姐?”
李央愣住,半晌才道:“是与不是,见过便知,何需凭证。”
“这……”
中间为首青年迟疑,两边六个弟子也面面相觑,职责在身,未经验证,不敢私纵,全没了主意。
“无需验证,他就是。”
石阶上,疾步走下一个青年,面白无须,五官秀气。
守门七弟子,赶忙齐声行礼,喊道:“荀墨师兄。”
“书生师兄。”
李央一见大喜,此人正是曾经在回生居,帮忙李千胧抵挡西山老翼蛇的那个背笈书生。
“央师兄!”
秀气青年赶忙朝李央还了一礼,微笑道:“当时匆忙,没来得及报名姓,我名荀墨,不敢尊大,请央师兄唤我墨师弟。”
李央满脸懵:“这荀墨看着已经二十五六,修为更是早早抵达三境淬骨境,是个大灵符师,怎要让我喊他师弟?千胧到底在山上干了什么?”
荀墨又道:“前些日收到密报,说是央师兄死而复生,因祸得福,成为了修行者,且写下凌云联、青冥联等大家之作,轰动四方,我初时以为是重名重姓,不大相信,今日得见,真是可喜可贺。”
李央客套,荀墨伸手相请,二人便登梯而上。
别过守门七弟子,李央忍不住道:“你,为何要我喊你师弟?”
“不如此,我怕挨打。”
荀墨憨笑道:“千胧大师姐上山不到十天,灵境师兄弟,除了少数几个三境大圆满的,几乎全挨过她毒打,连我也没逃过。”
“她,这么凶残的吗?”
李央惊悚,转而奇道:“不对呀,她上山那会刚入二境炼血境,体内九门开五望四,还没开齐,你们是让着她吧?”
此时,恰有一对态度亲昵的青年男女并肩下山,二人先朝荀墨行礼,而后惊异看向李央。
荀墨介绍道:“他是千胧大师姐的兄长李央。”
“央师兄!”二人不敢怠慢,朝李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退到路旁,让开道路,叫李央彻底无语。
错身而过,再登一段阶梯,荀墨这才道:“千胧大师姐在山上待不住,一天到晚,挖空心思的逃跑,初时自然是不行的,可她转头就祸害了大半个灵药园,拿诸多灵药乱吃一气,不仅开了九门,修为还在神速飞涨……”
“我早与她说过,灵药不是那么好吃的,她真敢乱来。”李央色变。
“谁说不是。”
荀墨苦笑道:“南华元宗,百年才迎来这么一位先天九门的大金杀之体妖孽,门中上下,谁不把她当宝贝疙瘩?为此,宗门老师伯也惊动了,不得不拿出珍藏的几株奇药,为她输导体内乱象,等乱象一平,她修为干脆突飞猛进,一举跃入二境中期,再拿着一对门中赐予紫金锤,灾难就开始了。”
“那对紫金锤看着不大,却是用元器级元金所铸,重达两百八十六斤,是顶尖灵器。她先天大金杀之体,与金系器物本就亲近无瑕,再合以擅长的镇山锤,这下,别说山上灵境师兄弟们不敢动用杀招,怕把她伤着,就算手段全用上,也给她锤个半死。”
“宗主师叔伯们想借战斗让她夯实根基,正求之不得,于是那几天呀,一天到晚,山上到处鸡飞狗跳,没挨她毒手的,也就剩下几个三境大圆满的了……她的大师姐名号,就是这么生生打出来的。”
“灵境子弟们心中服气,连三境圆满的师兄师姐也大多甘愿喊她大师姐,所有人心中知道,以她的天赋,喊声师叔,那是迟早之事。你是她唯一的兄长,若我们喊你师弟,以她的凶残,回头肯定还要把我们暴打一顿,所以我们只能喊你师兄了。”
“然后呢?”李央心中憋着笑,问道。
灵门三境,每境细分下来,确有前中后期及圆满之说,即灵井深度到达灵识之身膝盖为前期,膝盖至肚脐为中期,肚脐至心脏为后期,再上,没过头顶,便是圆满。
而真正意义上的大圆满,特指一境可触及二境,二境触及三境,三境可跨入下个大境界,小青蛇前身所谓的三境大圆满,其实只是圆满,因望不到下一境,称不得真正的大圆满。
“最后实在没法子,门中只能出动一个二境师叔,成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她知道打是打不下山了,只能换策略。”
荀墨说到此处,脸上苦色更重,道:“她开始哭闹,也不知哪来的精力,几乎没见她睡过觉,也不来骚扰我们,光找宗主师叔伯们。这个师叔门口哭完,又跑到下一家,轮着来,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宗主他们怕外敌来袭,出乱子,不敢布置隔音阵法,只能天天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
“在家里,我都带不走睡的。”
李央忍俊不禁道:“夜里,她会拿脚拱人,拱不到人就醒,拱到了还伸手摸,摸到了仍不踏实,还要拿脑袋继续拱,闻到味道不对还会醒。以前,我母亲去只有夜里开张的鬼市购买修行秘笈,有时会借宿在城里她姨娘家,她就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怎么哄都没用。”
荀墨赧然道:“我们大多孑然一身,门中几个生养过的师姐或师兄弟,又故意捂着不说,存心看笑话。直到后来,令堂前来拜山,我们才从她口中知道,原来三四岁大的小孩大多如此缠恋母亲。”
李央喜道:“我母亲是不是也在山上?”
“你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荀墨又向路过的几个师兄弟郑重介绍李央,之后继续说:“宗主师叔伯们实在被千胧大师姐折腾怕了,只好答应让她回去找母亲,由我和几个三境师兄弟陪同,暗中,还有两个师叔秘密尾随,以防不测。”
李央不说话,只是深深一揖,予以相谢,南华元宗待李千胧之厚,实在感人。
“下了山,她继续四处调皮捣蛋,在南华城还好,到了下几城,更变本加厉,终于引来几个元符师责难,逼得两个师叔不得不现身,与其大打出手。”
“两个师叔被困住,无法脱身,我们只能护送她,继续前行,再到下一城,她先在我们酒水中下烈性春药……见鬼了,我们全程陪同,也没见她买过,那配方连我也不大清楚,她竟能偷偷配制出来。”
“然后,乘我们去解毒时,她一边打晕我们,一边还笑嘻嘻说‘哥哥说的没错,男人们和女子搂搂抱抱,没羞没臊时,警惕心最弱’,她不仅打晕我们,还顺带将我们的衣服、财物、灵符及马匹通通偷了个精光,害我们连红楼都差点没能出来。”
“引开师叔,配春药、偷袭、盗物,这处心积虑……央师兄,我很好奇,一个四岁大的小姑娘,你是如何将她教导得如此阴险歹毒的?”
说到此处,荀墨望着李央,目光极度古怪,就差再加句“你是魔鬼吗”。
李央老脸大红。
腰篓中,小青蛇更是噤若寒蝉,被李千胧的凶残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