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泣山位于边城西南六百里,本就是一座阴山,常年云雾缭绕,不见天日。
阴山,阴气太重,不适合活人居住,古来,山崖上便有不知年代的悬棺,后人又陆续将故去亲友葬于山上,直至大燕将其做为埋葬阵亡军士所在,历经数十年,彻底沦为一座坟山。
坟山上,坟包密集,到处坑坑洼洼,阴风怒号,有如鬼泣,甚是瘆人,鬼泣山因而得名。
一境巨鹲十息一里,三境巨鹲犹胜三四分,扑天雕再快一倍,几乎三息一里,六百里长空,不足一个时辰便到。
此地地处北方,干燥少雨,天上月明星稀,视线极远,唯独远方的鬼泣山笼罩在灰色雾气中,叫人看不真切。
距离灰雾数里,扑天雕低掠入林,赵匡持剑在手,又取符纸贴身放好,之后将储物袋收入怀中。
李央也是照做,光影剑、灵符,一概从储物袋中取出。
养魂珠乃逆天宝物,既便只是灵级,前方定然不乏护送子侄前来夺宝的元境高手,若起纷争,齐云一旦被缠住,李央、赵匡二人暴露储物袋,必将成众矢之的。
入林步行,后方时有灵境或元境修行者出没,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其中大多是赵国修行者。
赵匡一脸郁闷,李央挖苦道:“你们用心不难猜,燕国又不是傻子。现在阴谋变阳谋,前方最多就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局面。”
“父皇常说,若要在五十和五十一人之中选择,定然要狠下心杀前者,救后者。并非心狠,而是身在其位,必需去做。”赵匡低声解释。
“所以啊,自古非枭雄,无以掌皇朝。”李央鄙视。
赵匡瞪大双眼,不敢接茬,心道:“这厮好生大胆,含沙射影,损我父皇,也不怕杀头。”
李央斜睥道:“怎的,我说的不对?”
赵匡满脸愤懑,索性低眉顺目,装聋作哑,荀攸暗暗发笑:“敢当杀星情敌,这可怜的九皇子,小鞋估计能穿到哭。”
“公子,慎言,慎言!”李韶跑上去打圆场。
李央呵呵一笑,晃晃悠悠向前,面前灰雾渐起,空气中散发出一股令人生厌的气息,此乃死气。
距离鬼泣山尚有二三里,植被渐渐呈现出枯败之相,也不知山中到底埋了多少死人,死气竟能飘散如此之远。
慢慢的,雾气渐浓,视线仅剩三丈远,灵识放出,也只能稍远些。
前方,人声逐渐增多,远远还有刀剑相交、灵符相撞的打斗声传来,一行人搞不清楚状况,赶紧停下,集体看向齐云。
齐云庞大元识始终探察周边,逐渐皱眉道:“整座鬼泣山笼罩在一座古怪大阵中。”
“如何古怪?”李央追问。
“看似单纯元级迷阵,却将山间尸气尽数聚拢于地表,再凝炼成尸毒,毒性之烈,我都不敢轻易触及,以致将所有人挡在山下。”齐云解释。
李央大喜,叫道:“走走走,我们绕山而行,找人。”
众人点头,既然李芙没有进山,那事情自然变得简单许多,找到便是,至于灵级养魂珠,对齐云无用,其他人也没狂妄到能够力压群雄,一举夺来。
一行人再次动身,有齐云元识覆盖周边,探察细微,也不甚紧张,唯有李韶阔剑出鞘,不离赵匡身边半步,紧张兮兮。
经死气腐蚀,周边生机断绝,光秃秃一片,异常空旷,扑天雕身形巨大,在后边亦步亦趋跟随,倒也没多大声响。
路上,由齐云指引,一行悄悄避开几波成群结队的修行者,来到打斗之处,但见战斗已经结束,地上躺着几具残尸,有的脑袋被砸得稀巴烂,有的手脚断开,或是肠子流了一地,场面极度血腥。
地上几人,衣饰差别极大,一方黑衣人戴着面具,不露头脸,另一方以真容示人,倒堂堂正正,显然战斗双方各有死伤。
地上尸首无人收敛,反倒兵器及值钱财物一概不见,可见双方都不是什么好鸟。
荀攸上前,细细分辩,惊道:“应该是血隐元宗及横山元宗弟子,怎么反倒我们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李央愕然,血隐元宗,位列赵国护国八大元宗之一,专事杀人勾当,门中多刺客,虽说得手后大多会留书述其罪状,但其中大多数罪名莫须有,不过给官家留份颜面罢了,实在称不得名门正派。
横山元宗,乃是盘踞西部横山的另一个护国元宗,门中子弟行事素来蛮横霸道,同样为世人所不喜。
“这是有多大仇,非要跑到鬼泣山来打生打死,叫燕人看笑话。”
李央虽对赵家皇室没多少归属感,但好歹身为赵人,仍不免对眼前一幕深感不耻。
“小九,眼前一幕,你有何见解?”李央看向赵匡,继续挖苦。
赵匡眨眨眼,满脸无辜道:“两宗门仇怨由来已久,见面死掐,不奇怪。”
“哦,我还以为你要说一手伸出,五指尚且各有长短呢。”
李央呵呵笑道:“那样甩锅,比较清新脱俗。”
“多谢央兄指教,我下次就那么说。”赵匡低眉顺目,又将小鞋老老实实穿上。
齐云、荀攸忍俊不禁,笑而不语,李韶走过去,摘下两个青铜面具,将其中一个递给赵匡道:“九公子,此处说不得就有人认得您,请您戴上,以策安全。”
赵匡接来戴上,另一个青铜面具,齐云笑纳,戴在了脸上。
识齐云真容者不多,但架不住他仇敌众多,万一其中有人煞费苦心求索,得知真容,只需一嗓子,估计就得坏菜,还是戴上安全些。
继续绕山脚而走,战斗时有发生,有赵燕两国修行者狭路相逢,拼死相斗,更多的是燕国各宗派弟子见面死掐,内斗不休,将远胜于赵国的好战暴露无遗。
前行未久,浓雾中突然奔出一个红衣中年男子,身骑红豹,倨傲道:“赵国修行者?”
“你是烈火元宗妖人?”赵匡死死盯着对方胸衣上的火焰图案,身涌元力,杀意盎然。
“嘿,本座正在竞逐门中长老之位,取了你们几个小辈人头,便能让排名更进一步。”
那红衣中年男子大喜,说罢吐气开声,浓郁元力自嘴里喷出,凌空化作一只烈火豹头,径直扑向赵匡、李韶。
同时间,座下红豹也是口喷火球,予以辅助。
李央后退几步,躲到齐云身后。
此人修为难辨,不过只将目标锁定在赵匡、李韶身上,将齐云称为小辈,加以等闲视之,想来也厉害不到哪去。
“云老头也是够阴的,堂堂三境大元符师,不知咋弄,竟伪装得比三境后期的李韶还弱小,丝毫不被重视。”李央暗暗撇嘴。
面前,火符术凝化的豹头奔来,李韶不退反进,手中阔剑金光乍闪,唯有一字——快!
一剑形如奔雷,豹头呼的齐额裂开,散向两旁,三境后期对元境,李韶不过上身微晃。
“剑修!”
红衣男子微惊,足点豹背,倒飞向后方,双手掐指之间,元力为基,勾以天地火系灵气,瞬凝炎蛇,疾速奔去。
剑修擅近战,红衣男子人到中年,多活了些年头,尽管境界压制,依旧拉开距离,不敢让李韶近身。
炎蛇乍然抽离空气热量,四周温度锐减,灰雾欲凝,地面更结出霜花,端得强悍。
“这威力,极可能是高级灵符术,甚至干脆是元符术。”
李央暗暗惊骇,有比较,方知自己实在差得太远,若是上场,必然要被秒杀。
炎蛇迅疾如风,锁定李韶,穿胸而过,却是击在虚影处。
李韶施以奇妙身法,一步跨出,消失原地,叫炎蛇扑空,再现时暴起一剑。
“叮!”
阔剑斩入炎蛇腹部,火花四溅,断开数枚由符术凝结的蛇鳞,再进数分,终因境界悬殊,未竞全功,不能将炎蛇斩断。
红衣中男子厉喝声中,元力再度离体,涌入炎蛇,使之暴涨成两丈长,大腿粗。
炎蛇摆动间,腹部伤口收缩愈合,盘起身起,便将李韶笼罩其中。
李韶无惊无喜,一剑快过一剑,炎蛇身上火花四溅,叮叮当当,有如打铁。
一人一蛇酣战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