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森林核心区,四道身影快速于树冠之间穿梭,凡是被他们踩过的雪松都抖落下了身上沉重的负担,每每起落都伴随着大片雪花纷飞。
随着一声嘹亮的鸟鸣于后方响起,四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落于队伍后方的三人,脸上都表现出了异常复杂的表情,有不甘也有悲伤,但更多的是绝望。
唯有领头人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不过从他攥紧的双拳上来看,想来心中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这次谁去?”领头人略微颤抖的声音将其余三人思绪拉回,他很清楚留给他们做决策的时间并不多。
自打躲进冰封森林核心区后,他们的队伍总算是借着环境优势,摆脱了邪魂师的围堵,能稍微喘口气了。
之前失散的一部分人员也有一些跟着留下的标记找了过来,虽说还不足以和邪魂师大部队正面对抗,但面对小部分搜寻的邪魂师,也能有足够的能力做出应对,形势逐渐乐观起来,然而这种逐渐好转的情况却在几天之后急转而下。
不知道为何,从昨天下午开始,围剿自己队伍的邪魂师似乎有了定位己方的能力。
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一场有预谋的围剿瞬时形成,队伍付出了近半人手的代价再次勉强突围,这一战过后,小队除去昏迷不醒的许倾寒之外,仅剩八人。
然而这次的突围也仅仅只是开始,邪魂师的定位能力似乎是可持续性的,即使甩开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黏上来。
而且这次邪魂师几乎是倾巢出动,如同疯狗一般大肆在核心区搜索,大有这一次彻底剿灭的势头。
这一下可苦了队伍里的成员了,早在望雪镇突围时所有人就已是带着不轻的伤势,躲进冰封森林后也是难有几日安稳日子,好不容易甩开了那群狗皮膏药两天,结果伤势还没稳定下来,就又要高强度奔走,没有一丁点喘息的时间。
而真正让人绝望的是留给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了,核心区几乎布满了邪魂师的眼线,纵使没有定位能力,要不了多久也会被找到。
眼下可以说已经到了绝境,除了让人刻意引开追兵拖延时间这个选项,队伍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到现在是第五次了,至于之前引开追兵的四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就在四人都陷入沉默之时,落于队伍最后方的独眼男子走上前来,他将腰间松动的绷带紧了紧,发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后苦涩一笑,“头儿,我去吧,再跑下去我也撑不住了。”
说到这他腹部的伤口处又开始渗出血来,独眼男子看着渗血的位置再次苦涩一笑,随后抬头看向领头人背后背着的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我这条命是阁主救的,如今还给她也算不欠什么了,头儿,保重。”
冲领头人行了个拱手礼后,男子又分别看了看其他两位同僚,再度拱手后洒脱一笑,沿着刚才的方向继续前行,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纷飞的雪花之中。
其余三人看着那渐渐模糊的背影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那个方向郑重的行了一拱手礼。
走好。
做完这些三人换了个方向继续赶路,不过赶路的过程却和之前大相径庭。
三人的动作虽说依旧极为迅捷,但整个爬树的过程中,脚下的雪松却是稳稳当当不曾晃动,除了几个落脚点被踩下几朵碎雪,整个树冠上都不曾飘落一片雪花,可以说是完美的行动轨迹隐藏了起来。
大概过了有十多分钟,七道黑袍人影从四人来时的方向窜出,一行人并没有发现追踪目标已经分队的迹象,沿着独眼男子刻意留下的轨迹继续追了下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又是一声嘹亮的鸟鸣于核心区内响起。
……
声音响起的地点,七名黑袍人围堵着独眼男子,不过此刻后者的模样可谓是凄惨至极,整个人完全被削成了人棍,仅剩的左眼也只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腹部之前受伤的位置此刻也是雪上加霜,透过伤口的位置甚至能隐隐看到内脏,眼看是活不久了。
为首的黑袍人似乎不打算继续折磨下去了,抬袖一挥将男子的脑袋抽落,下一刻一道极其沙哑的声音自黑袍下传出,“该死的虫子,就不能好好等死么,非要这么折腾,这已经是第五次了,知不知道每次重新定位我要花多大的代价?”声音中隐隐透露出气急败坏的味道。
其余六人也不敢触他的霉头,只是沉默的站立在四周,等待着他的怒火退去。
为首的黑袍人似乎也清楚这么撒气毫无意义,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赶紧完成任务要紧,这次顺势围剿许倾寒的行动已经持续太久了,再拖下去自己实在不好跟上面交差了。
想到此处他也不再纠结于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开出武魂开始搜索许倾寒的方位,由于其整个人被黑袍包裹的严严实实,并不能从样貌变化上推测出他的武魂是什么,只是从身上盘旋的八枚魂环上得知他是一名八环魂斗罗。
下一刻,一只干枯的手掌从那宽大的黑袍中探出,或者说与其称之为手掌,说是鬼爪可能更贴切些。
那是一只如同枯柴般的手掌,整体上异常的干瘪萎缩,指骨极其细长且没有一丝肉感,完全就是皮肤贴着指骨。
而最让人恶心的是他皮肤的颜色,呈现一种极度反胃的蜡黄色,且带有一种油亮的光泽,相较于活人的手掌,反而更像是那种蜡化了的死尸。
随着他第六魂环闪烁,更让人反胃的画面出现了。
一条极其纤细绛紫色蜈蚣从他那干瘪的掌心探出头来,随着那密密麻麻的足部缓缓律动,蜈蚣也一点点从他的皮肤下钻出,彻底钻出后其尾部带起一长串蜡黄色粘稠液体。
这种一系列画面除了恶心之外,还有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好似那黑袍之下根本不是一个活人,反倒更像个活尸。
那蜈蚣钻出后足部快速律动甩开身体上的粘液,随后就在黑袍人手掌上盘旋了起来,微微支起的上半身不时转动,似乎是在探索着什么,大概过了一两分钟,蜈蚣的头部稳稳的指向了三人离去的方向。
……
与此同时,跟着许倾寒队伍所留下的标记,一路追到核心区的许沐晨三人,也听到了那一声嘹亮的鸟鸣声。
跑在最前方的柴嵩顿时停下了脚步,脸色也是瞬间就难看了下来,身为内阁成员,他太清楚这一声代表了什么含义。
内阁作为一个情报部门,许倾寒专门为其设计一套独属于其内部成员的简易交流系统,其中就包括了系统化的图像,声音,文字。
这种交流方式并不复杂,甚至为了节约时间,有时候留下的信息会极其抽象,外人基本不存在破译的可能性。
不过对于内阁成员来说,这种简易的信息也够用了,虽说不会携带特别准确的信息,但会在大致方向上让内阁成员进行有效的信息交流,而内阁的老成员也能从现场情况结合信息大致分析出具体情况。
这种交流系统即使是作为阁主弟弟的许沐晨也不曾允许学习过,这也是为什么许沐晨一路上频繁追问柴嵩标记内容意思的原因。
而刚才的那声鸟鸣代表的含义也很简单,其意大致可以理解为:极度危险。
不过除此之外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它还有着另一层含义,而那却是柴嵩最不希望见到——同僚的临终告别。
在这个时间点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其想传达的信息是前者的可能性太小了,毕竟小队的处境本就极度堪忧,这种信息是没有意义的,那排除了第一个选项后,也就剩另外一个即使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的选项了。
跟在柴嵩身后的两小只这时也发现了前者的不对劲,都驻足向他递去询问的眼神。
然而柴嵩并没有解释什么,虽说基本可以确定信息的意义了,但他也更希望其意义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即使概率微乎其微。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点也是柴嵩所顾忌的,如果这时候告诉许沐晨,许倾寒可能已经出事了,他无法确定后者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毕竟这位三公子的不着调可谓是出了名,而且他的胆子也不是一般大。
眼下来都已经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也只能希望霍雨汐的模拟,效果真的有那么好,能让他们在魂斗罗眼皮子底下逛一圈,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声音传来的地方确认一下具体状况,这样才能得出准确的结论,方便后续的行动。
刻意回避了一下许沐晨的视线,柴嵩转头看向霍雨汐道,“霍小姐,从现在开始,你的模拟就需要时刻保持了,后面的路我们随时都可能遭遇邪魂师。”
还不待少女回应他,一旁的许沐晨伸手在柴嵩面前晃了晃,少年时刻紧绷的神经让他在这一瞬察觉到了不对劲。
刚才柴嵩那一下闪躲的眼神,在这个节骨眼很不正常。
“柴嵩,刚才那声响什么意思?”
略微犹豫了片刻,柴嵩稍显干硬回应道,“没什么,就是小心靠过去汇聚的意思。”
“这样嘛?”少年的眼神如同锐利刺刀,紧盯着柴嵩的双眼,这一刻他已经能确定后者在骗他了。
如果真如柴嵩所言,那是一个向那汇聚的信号,那许沐晨也不用着急去救人了,直接等着晚点去收尸或者打道回府就行了。
许倾寒不可能蠢到设计这种信息传递方式,在这种情况下,这绝对不是最优方式,这么干先召来敌人的概率绝对大于召来队友。
在确定柴嵩刻意隐瞒后,许沐晨并没有再次询问的意思,而是下意识的思考起了他这么做的目的。
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刻意隐瞒,那普通的询问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你将问题的核心转移到他隐瞒的关键点上迫使他不得不回答,不然那个人大概率还是会选择继续隐瞒。
排除掉柴嵩会害自己的可能后,另一个很容易猜出来的答案于脑中浮现,在这个猜想冒出的瞬间,少年刻意压下的焦虑再也掩盖不住,他上前一把揪住了前者的衣领质问道,“实话跟我说,刚才那声到底什么意思,我大姐是不是出事了?”
柴嵩显然没想到许沐晨的嗅觉会这么敏锐,仅是一个眼神就察觉到了,心中不免感慨不愧是和许倾寒一起长大的,心思细腻这一点和她一模一样,微微侧头避开面前少年锐利的目光,犹豫片刻后将自己的推测全盘托出。
得知真相后许沐晨眼中的焦虑几乎快溢出,眉头紧锁皱成了个井字,不过很快少年的神情就平复过来,眼中的焦虑化为决然,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松开提住柴嵩衣领的后,许沐晨并没有选择去责怪他的刻意隐瞒,第一个,是因为没时间了,第二个则是,促使他这么干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虽说有些让自己不爽,但是非对错许沐晨还是拎得清的。
“柴嵩,你怎么做都是你的选择,我没有权力干涉你,毕竟我不是你什么人,你喊我一声三公子,更多的也只是碍于我大姐的身份。”
话到此处许沐晨的话头止住,拉起身侧霍雨汐的小手,向后者递去一个询问的眼色,默契之下少女也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摇头后冲前者一笑,“你说过会陪着我的,我也说过会和你一起承担的,所以不用担心我的。”
得到霍雨汐的答复后许沐晨也是一笑,将手中的柔夷攥紧了几分,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待二人走远后,少年后面的话传入柴嵩的耳中,“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的选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我大姐的,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见到她人,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所以你不用和我刻意隐瞒什么,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