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抱歉。”躲过他那双平静而深邃的黑色双眸。我不禁感到好奇,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男人拥有这样的眼神。
这片空间很白,也因此显得很大,但实际上它或许没有这么大。也正是因为它内部完全是空白的一片——内部有着强光——我才能没在外面的时候就看清里面的情况。
我不是很明白这么设计的原因,不过大多能猜到用处——对于城墙而言,除了御敌,还会有什么用法呢?
“我们要进去,还是出去?”我跟在他的身后,惊叹这里的广阔之余也不忘打探消息。
他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我:“当然是进去,先生。”
说着,他突然靠左边站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绅士道:“欢迎来到云雾之国。”
我感到很惊异,这里面看起来如此宽广,但要穿过这个空间我却没有走多久,或许只有......三分钟或者五分钟。
我看着他,可见的,他没有先走的意思。好吧,我鼓着勇气往前走,当我越过他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光芒。我连忙用手臂遮挡住双眼——直到我感觉那阵光没有强烈为止——缓缓放下我的手臂,我望着眼前平旷的原野,惊叹道:“精妙绝伦。”
我并非没有看过平原,但这绝对是我所见过的感觉上最好的一个。她看起来和别的平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是......就是有一种感觉,一种和谐的感觉,让你感受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很美,不是吗?明明看起来和其他的原野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觉得她是最美的。”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旁,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抹令我感到惊异的柔情,宛如是在看自己的爱人。
竟能让一个冷冰冰的士兵对着一片平平无奇的土地露出这样的神情,我越发对这个神秘的国度感到好奇。
我们在这里等待了很久,我感觉应该有好几个小时吧,然后一个黑点突然出现在这个广阔无垠的平原上,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一辆马车?”现代社会并不缺乏使用机动车作为交通工具的国家,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使用马车作为交通工具的地区是十分稀有的。
很明显,这个国家属于后者。
那辆马车来到我们的身前,马车夫坐在车轼的左侧,头戴墨西哥式宽沿高顶毡帽、腰挎柯尔特左轮手枪,身缠子弹带、穿着牛仔裤皮上衣、以及束袖紧身多袋牛仔服、足蹬一双饰有刺马钉的高筒皮套靴、颈围一块色彩鲜艳夺目的印花大方巾,轻佻的向我们弹了弹舌。
“怎么着,纳丹,这就是那个外来者?”“西部牛仔”男神色飞扬,浑身透露着轻浮的气质。
“萧维森,你这样看起来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轻浮的男人而不是英俊的牛仔。”纳丹单手捂着脑袋,无奈的摇摇头。
“靠了,戴维森说这行为很符合西部牛仔的气质。”那个叫萧维森的男人疑惑的看着纳丹,眼神中隐含着难以置信。
纳丹摇头一笑,似是在对萧维森的“天真”感到哭笑不得,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双手一摊,“我只能说如果我承认这是西部牛仔的风格,这将会是对西方文化的一种侮辱。”
萧维森那一刻像是明白了什么,瞳孔在一瞬间完成了一个大小的变化。
他低声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该死的戴维森!”
又把目光转向待在一旁发愣的我,一脸和煦,极为友善的问候道:“嘿,朋友,欢迎来到云雾之国。”
“谢谢。”我敢说,这在我见过的人里面,他这变脸绝对是奥斯卡级别的。
“行了,人交到你手上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要做。”纳丹说着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的迟疑,临别时,我还听到他背着身子朝我们说了句“替我向戴维森问好。”
“没问题,一定问他好。”萧维森笑眯眯的,但我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走吧,卡尔兄。”我看见了萧维森的嘴唇的动作,听到了他散漫的声音,但唯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萧维森看着没有动作的我愣了愣,像是察觉了什么,摸了摸脑袋,连忙道:“抱歉抱歉,**说习惯了,忘了你听不懂**来着。”
我那时从他的话中察觉了一个单词,时至今日我却想不起来了,不仅如此,在他那句话后的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了记忆,只记得,我乘上他的马车,一直赶路到了天黑也没有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萧先生,我们去的地方有多远?”我坐在马车上望着“破碎的天空”,这里没有城市的灯光会造成光污染现象,一路上都可以看到在城市里难以见到的星光。
“哦~也不是,一会就到了,只是我恰巧在这附近,所以来得比较快而已。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而已。”萧维森平静的回道。
“两个小时确实不是很远。”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然而我听到他反驳道:“不,不是两个小时,是两个时辰,也就是四小时。哦,该死我忘了,你们没有时辰这个说法,是我的错!”
“时辰?”我感到很疑惑,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没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我们要去的地方了。”萧维森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是吗?那么请问我们究竟要去哪呢?”我实在是忍不住我的好奇,一味的向着未知赶路令我很没有安全感。
“当然是离这最近的城市,还能去哪?”萧维森玩笑式的回答宛若什么都没有说,这让我感到有些愤懑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无奈。
我只能与他聊聊别的事,以免这场路途显得太过无聊。
“萧先生你是哪的人?”
“墨国人啊!”他理所当然的说着,甚至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蠢货一样。
好吧!没错,那就是在看蠢货的眼神,我承认了!
令人感到好受的事,萧维森虽然有些天然呆,但人不蠢,当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明白了我意指什么。
“你问我来自哪啊?很遗憾,我并不像纳丹那样是外来民,我出生便在墨国,对我来说墨国就是我的家。当然居住在这个国度里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无论是出生于此的本地民,还是偶然来此的外来民。我们都把墨国当做此生最独一无二的宝物,我们深爱着这个国度的一切,我们接受着这个国度的一切:草原,湖泊,白云,阳光,月亮,......我们竭尽自己的全力建设着,爱护着这个国度,不论天才,庸才。虽然我在这个国度里普普通通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做着普通而简单的工作,但是我并不会为此而感到羞耻,因为我是确确实实的在为这个国度做着贡献,即使它微不足道。”萧维森平静的叙述着,挂在马车上的灯笼照耀他前方的道路。
“卡尔,这里的星空美吗?”萧维森忽然问我。
我闻言抬头注视着这片星空,天空像是被天神的锤子砸出的裂痕,给人破碎的美感。天上的星星无情的成片离去,不与谁做告别,似乎不会再和这片天地相见,徒留下一抹孤寂,可这天地间,唯有人类能慢慢品味。
“很美。”我回答道,生存在地球上的人很渺小,和天比,和地量,人的存在都太过微弱,宛若一抹尘埃,引不起万物的注目。
我那个时候才短暂的想起:人是极度傲慢而健忘的,我们自以为能撼天动地,直到在面对天地的“愤怒”时,我们才想起来,我们所创造的每一个奇迹,都是拘束于这片天地的产物,我们并非是这天地奇迹的造物,我们不过是自然演化的生物之一。
于天地而言,我们的生死无关紧要,我们的繁盛与衰落都不过是在顺应自然的演化,并非是我们推动了世界,而是自然演化系统推动了我们。
“是吧?它很美,不管看多少次我都不会觉得腻,每当我空闲的时候总会驾着马车到草原上,随处找一个地方停着,然后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有时候我会想些关于宇宙和人类的问题,有时候就单纯的发个呆。当然冬天的时候我就不来了,我这人最怕冷了。”萧维森向我述说着,竟然无意识的笑了。
“我现在没有去观赏它,并非我对这美丽的景象感到了麻木。虽然有人说习惯便会麻木,但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有些事物,即使让人感到了习惯也不会让人感到麻木的。此刻,我正在运送着墨国史上第一位外来的客人,其中的重要性不言而明,所以我没有空暇去自在的欣赏这片天造的星空。”
我恍然明悟了,并非他看了太多次同样的景象而感到了厌倦,而是对这个国家的热爱和对这份职业的责任让他不能去品味自己最喜爱的事物。
这样的人在外界并非没有,在我的国家里,我也是见过的,他们一向有着最赤忱的心,可他们的存在却也是最为稀少的。
如果说,我只是说如果,这个国度的国民都是这样的人……那该有多么疯狂啊!
“这个国度值得你这么疯狂的去拥护吗?”竟连我也没有察觉的,我询问的声音颤抖着。连我也没有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恐惧的感觉,还是激动……
“它值得比这还疯狂的拥护!”虽然萧维森背对着我,可我却看见了他眼中对这个国度的狂热,那是外界那些国度的领导者难以尽之事,但它似乎轻松的发生在了这个国度。
我们陷入了片刻的静默,也许我们都需要平复一下内心的心情,然后再进行一场冷静的对话。
我想知道这个国度更多的事情……
“曾经建国的王说,‘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纵观人类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上,有着许多闪耀的明星,他们秉持不同的理念,追求不同的理想,引发了一场场不可思议的变革,这些变革或多或少的推动着人类社会的发展。’”
萧维森开始陈述某种观点,里面有些我无法理解的名词,但那个时候明显不是我打断他去解惑的好时候。
我静静聆听,他接着说:“建国的王继续说,‘然而无论人类所做的再多,可在面对天地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我们对这世界,对这宇宙,其实没有那么特别。
“因此有人便得出了一个结论,无比正确的结论,世人恐惧而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人类的存在没有意义——这也就是所谓的虚无主义。
“当他把这个理论摆在世人的面前,他惊动了所有的政治家与哲学家,他们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屠刀,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如果处理不好,那会是尸首分离的下场。于是人们开始论证那人理论上的错误,观点上的荒谬。他们的所作所为在我眼中看来是如此的可笑,就像一群在舞台上裸奔的人自以为穿着华丽的演出服,被人惊醒了幻梦,开始寻衣蔽体,然后抄着家伙想要把那个说实话的人处死在他们的正义之刃下。’”
我紧皱着眉头,虚无主义不利于人类的生存这是极为明显的,而这个理论也确实被证实了它的错误性,然而萧维森口中的王却似乎对其大肆追捧。
“等等,等一下,如果说人类的存在没有意义,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呢?”我忍不住出生反驳他,或者说反驳他口中的那个“王”的理论。
我想,人们或许都认为,人类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止是自然的演化,更是对世界有着某种特殊的需要,不然我们的存在岂不是显得太过悲哀,太过于虚无了吗?
萧维森像是料到了我的诘问,他轻轻一笑,有些激动的回答我,“王说,‘我们是幸运的一代人,在最起始的人类,他们或许有些人意识到了这一现实,但为了生存他们开始伪装自己承受着天命,勤奋而勇敢的活下去,在一代代人的努力下,人类创造了属于人的文化。
“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不再需要用伪装来维持我们生存的动力,如果有一日,天外来物降临在此,问我:“人类你为何而活着?”我会告诉它,“为了人类文化的永垂不朽。”我们对这世界毫无意义,世界不在乎我们,但我们不行,这将不止是人类对于生存的渴望,更将是为了人类文化的传承与发扬!”
随着萧维森话音的落下,戏剧性的,我看见了一座跨越古今的城市——一座古希腊风格的城市。
“不再需要世界给予我等意义,先人早已给了我们生存下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