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五十分。
杰森和波托斯基两人，来到了韦赞药业的总部大楼附近。
杰森坐在哥谭第一银行门口的铜狮雕像底座，用骨裂的右手压住棒球帽檐，往街对面眺望。在他身边不远的道路拐角处，连续几辆救护车呼啸着冲出来，差点把路旁围观的人撞到一片。
其实没必要这么急，从高处坠落的韦赞药业董事们，这会儿一多半撞在水泥地面，摔成了稀烂，警察们拿着裹尸袋，都不知道哪一块碎肉放进哪个袋子比较靠谱。还有一部分没摔在地面，而是砸在楼下的高管专属停车位，压扁了好几辆停放的豪车，还给车涂抹了一层肉酱。
这场景就算落在杰森眼里，也觉得太惨了。围拢在附近观看的记者们，倒是一点都不害怕，还很亢奋的样子。
这条道路，就是第二十二街的西段。第二十二街从这里一直延伸到布朗大侨，是钻石区的主要干道。
不过，为了和格兰特公园以东的码头区鲜明划分，工作在这里的人们给这条道路起了别名，叫做黄金大道。因为阳光照射在道路两旁高楼大厦的楼顶，确实金光夺目，令人目眩神迷；而道路两旁矗立的楼宇，大都属于哥谭本地赫赫有名的银行、证券公司和地产公司，也就是哥谭真正的old money。
老钱家族及其附庸，大抵是看不上韦赞药业这种新钱的，但这不影响他们投资新兴产业，试图从日渐火热的证券交易市场分一杯羹。现在，羹来了，是肉羹。
就在杰森身边，有个穿着打扮很符合传统绅士风范的经纪人，正铁青着脸给助手打电话：“按照上个月的客户分级，C类账户用跨式期权组合对冲，B类的挂止损单，挂在4.2美元，对， 4.2美元！A类账户我今晚亲自盯着，全部转场外交易，全部抛售！不要问，任何价格我都接受！”
“嘶……”
杰森和丧钟搏斗的时候，拼命咬牙榨取体力，这会儿整个腮帮子都疼。他犹豫了下，伸手拍一拍那个经纪人：“呃……请问你说的场外交易是怎么个交易法？如果我……”
经纪人吃惊地看看杰森，觉得这个形貌狼狈、浑身脏兮兮的巨汉肯定不是自己的目标客户，连忙往旁边避开些。
他举着的电话里，助手回报的信息应该不乐观，他听了几句，手背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那就问量化组，他们为什么拿不出像样的波动率模型！我不管！我要三倍，不，十倍杠杆，买入看跌期权！”
杰森觉得牙齿比刚才更疼。
他不懂金融，但听得懂人话。明摆着，韦赞药业的股价完蛋，这家公司也快完蛋了。
现在想到股价崩了，自己拿到的不记名股票证书也要成为废纸，他的腮帮、牙齿、喉咙都疼，像是心眼里冒火，燎了上来。那可是750万！
就因为这个波托斯基！这家伙下手真狠，真不把人命当回事！
我辛辛苦苦救你的命，你就给我来这一手！韦赞药业的高层真就全死了？按照哥谭的常理，这些人几乎没一个良善之辈，他们死不死，无所谓。问题是我的钱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杰森又发觉，要不是波托斯基下了狠手，那个叫丧钟的雇佣兵就要下狠手了。这样算来，我还得谢谢这家伙的救命之恩？
乱了乱了，让我捋一捋……钱和命，究竟哪个重要？我和波托斯基，究竟谁救了谁？
杰森想了好一阵，发现自己不擅长这种思辨。他抬起双脚，刻意保持离地状态，然后继续想。又过了会儿，他长叹一声，对自己说：“不行，就算双脚离地，聪明的大脑也占领不了高地啊！”
杰森狠狠瞪了波托斯基一眼。
波托斯基狂热地看着对面情形，一副满足神色，舒坦得快要虚脱。
“走吧！”他说。
“出了这样的事，韦赞药业会成为新闻焦点。但五角大楼和韦恩集团，还有参与超级士兵项目的所有公司都厌恶这样的场面，韦赞药业完了……这是他们自找的！他们陷害我，背叛我，夺走我的实验成果……他们的公司活该破产，他们活该去死！”
波托斯基快步走着，嘴里絮絮叨叨：“不过，这件事能成功，少不了奥斯本先生的支持，他还派你来保护我，我很感激！现在轮到我回报奥斯本先生了！他们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在这楼里。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拿到的东西，奥斯本先生肯定会喜欢！”
原来煽动波托斯基搞事的人，是一个叫做“奥斯本先生”的。波托斯基把杰森当做了奥斯本先生派来保护他的人。
奥斯本先生是谁？他又想从这场闹剧里得到什么？
印象里，纽约有个超级财团叫做奥斯本工业。或许就是他们看中了韦赞药业的研究成果，想要韦赞药业，来个强取豪夺。他们表面上只收买了一个有些发癫的研究人员，其实仔细想想，是谁和他配合，搞到毒蛇药剂？是谁给他大开方便之门，让他能跑进韦赞药业总部放毒？
老拉里说得没错，韦恩夫妇死后，哥谭的局势崩坏，人心动荡不安，不知道多少人急着想抱新大腿。恐怕韦赞药业内部，早就被渗透得不像样子。
这种巨鳄的手段，可不是杰森这样一个区区街头承包商能阻挡的，谁也阻挡不了。
也就是说，我的750万真没了。
那不行！波托斯基的手里如果有好东西，我得拿来，给自己回本！
杰森心里嘀咕，脸上摆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很冷静地点头。
两人步行离开钻石区，向南重新进入哥谭旧城区。路上两人找了个街边摊，换了身衣服披着，然后一直走到靠近沙利文岛的旧港。
旧港曾是20世纪初哥谭最繁忙的贸易枢纽，如今随着河道淤泥的堆积和城市中心转移，这片区域已经彻底沦为被遗忘的废墟。旧有的港口区域往外延伸好几百米，都是海沙淤泥堆积形成的沼泽地带，使得整片区域都泛着可疑的霉味儿。而港口本身的各种建筑，早就被挪为它用，还经历了各种野蛮改造，外观奇形怪状。
波托斯基熟门熟路地穿行在各种古怪建筑间，绕开了好几处形迹可疑的人群聚集，最后停留在一栋三层砖砌仓库前面。
仓库非常旧了，面对街道的整面墙有点倾斜，好像即将坍塌。墙面上涂着“沙利文-里斯水产加工厂”的LOGO，但已经完全褪色了，看上去灰白一片。墙体高处的玻璃窗被人砸碎了，上面封着木板。
波托斯基一边推开门，一边对杰森说：“想不到吧？泰勒.里斯的父亲，以前是做水产加工的。后来她加入韦赞药业，混进上流社会了，这个工厂表面上就被放弃。其实这个地方，是韦赞药业进行特殊实验、保存公司绝密成果的场所。整个韦赞药业内部，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五个人，四个人已经死了，另外一个人，是我！”
杰森跟着波托斯基走进仓库里，一路踩过渗出淤泥的地板。在仓库角落，他看见波托斯基用力踢开某块松动的地砖。
地转掀起，附近传出齿轮转动的声音，角落侧面一面贴满渔业海报的砖墙向左右分开，露出金属材质的暗门。
波托斯基把机械密码锁转了几圈。随着液压杆启动的闷响，暗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条斜向下方，延伸出很长的混凝土通道。暗门完全开启以后，通道上方的荧光灯管滋滋啦啦地闪烁，映着墙体上密集的电缆和通风管道设施。
“来！我给你看看真正的秘密！”
波托斯基有点亢奋过头。他嘴角抽搐，呼呼喘气，大步往里走。杰森站在入口处想了想，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