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漫长的旅途后,埃阿斯再次抵达了泰拉,人类的光辉母星已经与远征军出发时的情景大不相同。
帝国元老院已经落成,它高耸入云,大理石墙面上反射着淡淡的恒星微光。由于其所包含的空间太过广阔,以至于帝国的元老议会在其中交谈与讨论之时,声音会在穹顶部分逐渐汇聚成淡淡的钟声。
人们称其为帝皇之音,象征着人类之主对于他所选定元老们的睿智谈吐的赞赏。
埃阿斯不由得哑然失笑,人类之主就在此处,他所赞成与反对的只能由其本人裁定,并不需要这些虚妄的猜测去决断。
大远征的顺利推进,将帝皇的声望带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峰,帝国的人民开始自发的为其塑像,并向着这些雕塑朝拜与供奉,他的儿子荷鲁斯被视为与其同样伟大的人物,并享有独一无二的称呼:牧狼的神灵。
这种近乎狂热的尊敬与崇拜已然开始违背帝国真理的初衷,但埃阿斯知道,这种情况是不可逆的,即使帝皇颁布法令,也会陆续出现死忠的狂信徒,这些几乎彻底丧失自己理智的狂热信徒会以被帝皇惩罚为荣。
埃阿斯看向天空:“吾主,这一切还在您的掌控范围之内吗?”
没有人回应他,帝皇仍在进行他的勘察,这重要的探索甚至让他放弃了领导军团在苏斯莱尔作战。但埃阿斯非常清楚,勘察事关第二军团之主,那最为神秘,被帝国彻底掩埋的原体之一,帝皇不得不慎重对待。
埃阿斯的视线越过正在建造的神圣之墙,另外一个恢弘的建筑正在落实它的地基。
象征着人类希望的最后灯塔,数次熄灭又重燃的金色光芒,亚空间之中唯一的路标,连无数异形都不得不惊叹的伟大造物:星炬。
仅仅是地基,就已经超过了皇宫城墙预计最终完成的半数高度,在不远的未来,它将成为唯一一座高度有资格超越泰拉皇宫的建筑。
但随着运输机的前进,埃阿斯的心情也逐渐变得低沉。
星炬还有着他唯一的供能装置:黄金王座。
对于万年后那些欢庆帝皇升天节的无知人类来说,帝皇坐上黄金王座是人类正式获得庇护的时刻,但那些熟知历史的阿斯塔特与帝国学者才能明白,这是一场怎样可怕的悲剧。
“干什么?埃阿斯,你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回顾那段可怕的历史吗?”
但埃阿斯越是这样警示自己,万年后的黑暗场面就越是挥之不去。
他在这段时光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可违逆的力量,仿佛历史的必然,即使那时的帝皇没有埃阿斯带来的警示,他的决策又能与现在相差多少呢?
带着沉重的心情,埃阿斯再次踏入了掌印者大殿之中。
原本有部分裸露在外的厅堂已经被皇宫的重重围墙所包裹,对于横贯整个青藏高原的泰拉皇宫来说,日后的掌印者殿堂将会成为它的一个小小附庸,永远为它保留着一部分不为人知的秘密。
身着内政部官员服装的马卡多突兀地出现在埃阿斯视线的远方,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啊,小伙子,很高兴再次看见你,我们的朋友近况如何?”
“您是指康斯坦丁还是帝皇,亦或是荷鲁斯?”
“兼而有之,不过荷鲁斯这孩子似乎对我并不热情,他将我看作竞争的对手,已经数次明里暗里在展现出来这种情感。”
埃阿斯紧皱眉头:“他对您有表露出敌意吗?”
马卡多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完全是出于他小小的嫉妒心理,没必要和一个孩子去计较。”
埃阿斯跟随马卡多,他们跨过一个拐角,这个老人仅比埃阿斯先跨出去一步,但等到埃阿斯再见到他时,掌印者已经恢复了身披斗篷手执权杖的熟悉形象。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神奇。”
“不入眼的小把戏,但我们现在应该恢复议事的身份,不再是长辈与年轻人。”
两人在一堵大门前停住脚步,这里没有官员,没有巡逻卫士,甚至没有禁军。
“埃阿斯,人类之主派遣你前来是为了黄金王座吗?”
埃阿斯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后回答道:“是的。”
随着马卡多权杖轻轻一点,那扇沉重的巨门顿时打开了,无数闪耀着光芒的导管与线缆遍布墙面,仿佛是从宇宙中直接垂下,它们环绕着金色的王座,使得整个场景显得既阴森又神圣。
“铸造将军科博.哈尔现在何处?”
“为了寻找修复黄金王座的方法,他那副机械躯体与精神已经近乎崩溃了。”
埃阿斯皱眉:“是因为过度的劳累……”
“不!”马卡多粗暴地打断了他,“是因为痴迷,这副古老机器上的每一个零件都让这个疯子着迷,他从零到整,又化整为零地解析了至少上万次黄金王座的构造,却都未能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直到我警告他,如果你在研究的过程中因为劳累死去,就已经是辜负欧姆弥赛亚对你的恩赐时,他才不情不愿地去休息了。”
埃阿斯想要绕着这座伟大的机器巡视一圈,却发现那高高在上的王座距离他实在太过遥远,以至于他想查看整体的结构都十分困难。
良久,埃阿斯才问出了一句让马卡多匪夷所思的话:“它必须被修复不可吗?”
这句话一时间让掌印者反应不过来:“什么,什么意思?”
“我就是在说黄金王座。”
马卡多看着埃阿斯为难与痛苦的样子,不由得叹息:“无论你记忆中的那段历史如何,它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必要之物,现在,远征的范围尚小,人类仍能团结到同一面旗帜之下。”
“但,假如远征扩展到整个银河,你还能指望那些数十乃至上百年才能通讯一次的世界效忠于人类吗?”
“我们需要为他们点亮那座灯塔,作为在这黑暗银河中能够照耀他们的唯一光芒。”
埃阿斯咬紧了后槽牙:“但若是失败,若是再次……”
“战士啊,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若是去做,还有那些许的成功概率,但若是就此放弃,则铁定会摧毁所有的一切。”
“做出决定吧,事实上,能决定黄金王座是否留存的只有三人,就连康斯坦丁也不在范围内:你,我,还有帝皇。”
埃阿斯痛苦地蹲坐在了地上:“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