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五十八,小区门口。
哪怕中秋已过,南国的拂晓也总是来的特别早。
远远的周平就看到有个人影笔直的站在花园故道,经过昨晚一晚上的熟络,周平故作亲密的凑上去问“刚哥,我们今天干什么?直接学剑?”
赵刚对这种攀交情的油嘴滑舌没有半分好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欲修剑,先练体。”看他人小鬼大的模样,也懒得跟他解释太多,直接下了个任务“先跑步。”然后估算了一下距离接着补充道:“跑十个来回,从这(小区门口)穿过那道坡到公交车站再回到这里,算一个来回。”
不知轻重的周平想着早跑完早结束,毕竟小区门口到车站才多远距离嘛?不过小几百米而已。在跑步伊始就全力冲刺,可是不过短短几十秒呼吸就开始变得急促,在第二次冲上那个坡时,呼吸就有些费力,他不得不将嘴咧开,努力吞噬变得微凉的晨风,随时间流逝,胸腔的一张一缩,一股血腥味从喉管蔓延开来。
即便口鼻共用也无法满足剧烈运动所耗费的巨量氧气,周平的眼前开始闪烁起小星星,大脑也变得模糊了,好想停下来啊,“我是谁、我在哪、要干什么”经典三问也已经占据了全部的CPU运存,在这种情况下脚步的迈动频率开始放缓与幅度也在减小……
“别停下来!”那严肃而充满关怀的声音如同破晓之光,让已经两眼发黑的周平重新看到一丝亮光,但这还远远不够,男童在黑暗中已经陷得太深了。
“不要用嘴喘气,做深呼吸,放慢脚步。”跟在后面的赵刚冲上来一把抓住周平的手,带着他跑起来,周平十分想要放弃,但那一双强有力的手钳制着他,不允许他当逃兵。
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周平回顾了他整个人生,短短几年人生百态、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涌上心头,不自觉的泪水从发黑的眼中流出。良久视觉才恢复正常,一同被察觉到的还有那糊得满脸的眼泪。看着赵刚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周平想用手背将“罪证”彻底抹去。
“行了,别揩了,汗水擦不完的,等会回去洗澡。”又准备开始拉周平做其他的体能训练包括但不限于: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关节活动,韧带拉伸等。
七点,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赵刚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又带着周平冲了一个来回,走一棵木棉树下,让他做好站姿:军人和剑士都应该站有站姿,所以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练,在这里站半个小时不许动,我等会上学出来算结束。至于安全问题,他看了一眼在车站旁边执勤的战士,给了周平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身向家里冲去。
独自行走的时候,时间总显得那么漫长,老实说周平很讨厌这种感觉,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去寻找成长的秘密,他才会半推半就答应应哥哥及他小伙伴的建议,可为什么为了不再孤单而选择成长,反过来却还要再次忍受孤独呢?刚刚被繁重体能训练而打断的眼泪现在重新恢复通路,很快视野就再次被浸得模糊。
“小平你这个点在这里干什么?”模糊的视野中隐约看见是母亲深蓝的工作服。
“妈……”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喉头还在隐隐作痛。
稍稍吞了吞口水长话短说给母亲述解释了前因后果,母亲皱了皱眉,问“那你现在要不要和我回家?”
周平有些想答应,但习惯性的傲娇到“不,我这还没结束……”
“真的不回去?”
“真的不回去,站完再说。”嘴很硬。
看着母亲远去的身影,一股厌恶、后悔、不舍、留恋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那不是一种快意的悲伤,周平也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但既控制不住自己负面情绪的肆掠,也控制不住眼泪流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的感觉是如此深刻,甚至他觉得自己或许能记一辈子。
“哦呀,哦呀~小平平竟然站在树下偷偷哭,被我发现了~”视野被泪水完全冲花,但还是能从声音和语气判断这是元气娘陆佳小姐姐,她此刻的面目、讲话时所带的表情,周平都能一帧一帧的脑补出来,旋即小脸一撅。但心中又回忆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以及佳佳姐去读小学后的这两个月时间碰面次数已经大大减少了,胡乱发火的愧疚感又不自觉的漫上心头……
人的一生果然充满了矛盾。
“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是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周。”大概是榆杨已经听说了自己的小老弟今天开始集训了,对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小周同志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反而调笑她这个几天没见过的表弟了。
听到静姐轻轻的笑声,又面临姐姐挤兑,死去多时的记忆开始攻击他,平淡而后悔的眼泪终于开始变得酸起来了。
“不哭不哭,你们别笑了,把我夫君大人都弄哭咯。”陆佳小姐姐一边用手绢帮周平擦眼泪一边回头对着好友说,企图维护周平不断流逝的“尊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喇叭鸣过,晨风带着姐姐们的笑声远去。
“再哭就不礼貌了,请你要坚强一点哦?”元气娘小姐姐与同伴们打闹着跳上车,看着小小的背影:那白色校服下蓝白相间的背心裙、挂在单马尾上的浅色蝴蝶结、以及领口飘过的红领巾还有那十分合脚的短袜搭配小皮鞋,不禁让在场路人都怀疑:这是来自雪国的妖精吗?看到她的第一眼印象便是与雪相关……虽然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一生都未见过雪,但并不影响他们有这样的念头。
眼泪又开始缓缓充盈着眼眶了,是的,自己并没有被抛弃,而年纪与成长也不应该成为阻隔感情的壁垒,或许自己需要的不是毫无意义转动指针,而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去对待那些已经做出的承诺还有……未来。
显然小男孩敏感的情绪在这两个小时里被反复折磨……
“你没事吧?”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没事。”
“是我思虑不周,今天不应该上来就这么大的量。”
“没事。”
“要不我们还是别练了,我去跟你哥说?”
“没事。”
赵刚脑袋开始疼起来了“别硬撑着,你还小……”
“没事。”
“行吧,晚上我八点钟回来,去我家等着,我们接着练。”赵刚开始怀疑当初答应这么爽快是不是有些自讨苦吃了。
随着公交车进站的声音,这个区域再次安静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站得很直的周平,才像根绷直的弹簧失去支点后缩回去,半跪在地上看着车远去的方向低声喃喃:“现在就放弃的话,不就意味着我早上的苦白受了吗?还没到极限的话,那就请再守一下承诺吧!”给自己打气一般捶捶胸口,步履蹒跚的回了奶奶家洗漱吃过早饭准备去幼儿园。
没有任何修饰,老师拿着银铃来回摇动提醒大家下课了。
“周平你没事吧?”老师在大家离开教室去食堂后,关切的摇了摇还趴在桌子上的周平。
“呜~”当瞳孔聚焦后发现自己好像在课堂上小憩了一下,而这“一下”也“成果斐然”: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立马想要抬手表示自己没什么问题,但一股精神上的疲惫从后脑扩散开来,同时全身各个部位都有些无力,有些吃力的向老师表达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再说不信就要给大家表演一手尚可食饭三碗。
本来安静的午后是一个十分良好的禅悟时间,但这种疲惫让他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思考别的东西了,只能在浑浑噩噩中踱过在幼儿园的剩余时间。
刚刚回到家里,连跟小姨妈打招呼的功夫都没有,就在疲惫的感召下躺在床上,饭点当长辈们再次将他摇醒,周平就收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周身的无力感正在消失,坏消息是: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难耐的酸痛,连呼吸都能体会到一股牙酸的疼痛,更别说咀嚼、吞咽,很是艰难的吃着晚饭,在惶恐不安里等待训练的夜场降临。
晚七点,赵广正和怀中的老婆说着悄悄话,这样的生活十分惬意:两个儿子都不经常在家——大的已经去了益州上军校,日常起居由父母照顾,而小的也参加了军事培训项目,每天没那么多事情需要麻烦;自己的工作也属于军事产品的督查、改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繁忙,有大把时间可以与老婆度过二人世界简直堪称完美。说起裕子还是从小到大都上的女校,不但没有太多想法甚至有时候还和小孩子一样单纯,尽管她已经快是三个孩子的妈了……不过话说回来,不是这么单纯,也不会再刚十六岁就被到樱花读大学的自己“骗”去结婚吧?咳……
本来一脸甜蜜,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没出生就被败家娘们儿给许出去了,老父亲还是一阵心肝疼,如果这小子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一定要“啪啪啪”狠狠的抽他一顿……
“啪啪啪”奇怪自己还没打,声音哪来的?
“来了哦~”裕子看着丈夫坐在沙发上发呆,干脆自己起身去开已经被敲了很久的门。
“光叔,裕子妈妈,晚上好。”说曹操曹操到。
只要一旦接受自己老婆还未出生的设定,感觉自己就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边赵光还在愣神,那边裕子已经开始把人请进来上果汁了“平平这次来只是来看看妈妈吗?”
“不是,来找刚哥学剑道,他早上叫我过来的。”周平跪坐在茶几前,以双手奉茶害怕被人看出身体不适。
“哦~来找刚刚啊?他好像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门被打开“我回来了!”看见家中的“不速之客”,赵刚似笑非笑的对他说:你竟然来了啊,需要休息吗?不用的话我们直接开始今晚的训练吧?
说着便背着书包进了活动间,周平咬咬牙支起身颤颤巍巍的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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