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英勇无畏敢于和日寇白刃战的勇敢战士,在四年之后居然有可能蜕变成一个被汪伪收买刺杀民族英雄的败类?
李国魁被这种假设性的存在深深的震住了。
从辩证法上来说,这是完全可能的。
李国魁非常清楚四行孤军之后的四年到底遭遇了什么。
日军对四行仓库屡攻不克后,加大了对租界当局的施压力度,并在近距离部署重炮扬言如果租界方面继续庇护纵容四行孤军的话,那么将不再考虑租界的中立地位,用重炮轰击这一区域。
租界方面其实主要还是看英美两国态度,尽管租界内英美民众和普通官兵都对孤军表示同情和赞赏。但是英美两国政府当时均在执行绥靖与孤立主义政策,因此最终还是连夜派外交官前往南京,要求以“人道主义原因”停止战斗,把压力给到了国民党政府这一边。
本来只不过是想让四行孤军打一打,打给11月初即将在比利时布鲁塞尔(也就是雷雄口中所说的不鲁舍拉图)举行的九国公约国际会议看一看,现在既然看表演的洋人都说了不准你打,那自然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义。
故此,上峰不惜推翻前日的手令,直接打电话下令谢晋元按照日军要求停止抵抗,撤入租界。
在部下已经付出各种牺牲后接到撤退手令的谢晋元如五雷轰顶,不仅他难以接受,已经越打越顺的一营士兵恐怕也难以接受如此的变化。
说好的死守,四行的孤军打的这么好,却偏偏又在战事开始后嘎然按下停止键?那让这些忠勇的将士以后再去相信谁呢?
李国魁想到这里,也觉得,换做是任何人,恐怕这就是理想幻灭的开始吧!
随后,国民党这边更是要求88师的直属上司一一出来说项,最后在师座,张参谋长一再的劝说和严令下,谢晋元代团长不得不率领孤军离开四行仓库撤入租界。
本来一营只是根据各方斡旋结果奉令进入租界这一中立区域。但是日本人并不满足这样的结果,他们继续赤裸裸的威胁租界,要求将四行孤军缴械并集中看管,否则,这支部队退到哪里,日本皇军将追击到哪里!日本人还对租界方说,只要发现一个中国兵逃离租界当局的集中管理,那么,日方视为租界方违约,将进攻租界。
其气焰之嚣张,无非是利用当时帝国主义沆瀣一气,英美绥靖的本质罢了。
然而如此无理的要求,还是被租界所答应了,四行孤军进入租界后立刻被英国军队缴去了武器,被租界当局软禁在胶州路的一个废弃军营中,后来人们称这个军营为“孤军营”。另外还有白俄佣兵看守,在待遇上就像俘虏一般。
随后,四行孤军将士们就在这片狭窄的土地上度过了吃不饱,穿不暖的四年。
在这种困苦的条件下,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凌辱下,人是肯定会变的,这期间就陆续有一些孤军营士兵通过各种手段逃出了孤军营,自谋生路去了。
后来1940年3月,汪伪政府成立,大汉奸陈公博出任上海特别市市长,他屡次想拉拢谢晋元投靠汪伪政府,以达到宣传之目的,谢晋元直接拒绝:“我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以保国为民为天职,余志已决,决非任何甘言利诱所能动。”末了谢晋元还不忘痛骂国贼:“尔等行径,良心丧尽,愿做张邦昌,甘做亡国奴。我不屑与你们为伍!”
这种情况下,汪伪政府恼羞成怒,最终在特务策划下,先后收买了十余名孤军营战士,最终由郝鼎城,龙耀亮,张文清,张国顺实施了对民族英雄谢晋元的刺杀行动!
其后,雷雄继任孤军团团长,在谢晋元英雄精神的感召下,孤军们居然没有就此四散,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冲入租界,孤军团依然团结一致,进行了有理有利有节的抗争!
以往,李国魁读史至此除了痛骂汉奸国贼无耻之尤外,却不甚同情谢晋元,总是认为谢晋元自陷死地,与岳飞一般愚忠无二。
但是现在,李国魁的想法完全变了:
我自然是不愿意做愚忠之辈的,让我困守孤军营,最终还落到小鬼子手里?那岂不是平白辜负了系统让我杀小鬼子的使命?哪怕四行仓库这几天打的好,很快就能帮曾经的兄弟们杀够本,那样也毫无意义,我的愿望,其实到目前为止,也只对一个人当面说过。
那就是:杀鬼子,为了中国胜利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虽然就是当时说这些话的场景有些小尴尬罢了。
现在在李国魁自身的愿望之外,他还多了些想法:尽可能的挽救谢晋元在未来悲剧的牺牲自然是其中之一。
而对于张文清这些人,他们就一定是天生坏种?就一定没有挽救的必要和可能么?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
想到这里,李国魁已经有了七分计较,只可惜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他也不过只有五分把握!
……
二排撤回仓库后,日军随即占据了四行仓库翼侧的交通银行大楼,下午三时许,日本鬼子硬是靠着肩扛人驮,把两门92步兵炮拉到了交通大楼楼顶,妄图摧毁四行孤军在楼顶的机枪阵地。
不得不说,这么近距离,颇有些大炮上刺刀的味道,日本人的几发试射,都轰在了四五楼的窗户上,也就是钢筋水泥的四行仓库足够坚固,这几下只不过啃掉了一层水泥墙皮而已。
这些小日本过于大意,自以为这个距离上,92步兵炮直瞄有一定的射程优势,所以他们根本没考虑中国军队拥有反击能力的事实,很草率的在那里调整弹道,结果就被雷雄的苏罗通劈里啪啦的给全部按住了。
另有一个小队鬼子,在废墟间扭曲爬行了50多分钟,好不容易抬头看见四行仓库了,却立刻被部署在苏州河畔临时隐蔽工事里的机枪干脆利落的放倒。
日本海兵前线指挥官师喜太郎大佐以前只有在佐世保基地看大门的经验,完全不知道怎么对大型建筑发起攻坚,又由于忌惮租界安全无法使用重武器远程轰击。
因为同样的原因,加贺号航母上的舰载机几次飞临战场也只能勉强对四行仓库楼顶扫射,完全无法投弹轰炸。
在大川少将的协调下,海军一度试图派小型驱逐舰逼近苏州河口进行极近距离火力支援,可是这次却被美军远东舰队的旗舰奥古斯塔号重型巡洋舰劝退。
就这样,战场僵持了下来,日本海兵大队拙劣的一次次摸上来,又一次一次的被轻松打退。
大部分四行仓库里的孤军们正在加固窗口的沙袋,他们本来看不到这边的战况,却听到苏州河对岸的喝彩此起彼伏:
“打的好啊!”
“上海华界永不陷落!”
“不愧是我们中国的军队啊!”
聚集过来的SH市民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人从小贩手里买了简易的望远镜来驻足观看。
他们绝非单纯的看热闹,而是真心实意的愿与四行孤军同呼吸共命运。
负责警戒的英军,美军士兵也不断对四行仓库这边的中国士兵挑起大拇指。
李国魁把这些看在眼里,心情激动之时却突然灵机一动,他让解天佑找来纸笔,飞快的写了几张字条塞在几个香烟筒里。
他叮嘱解天佑:“把这些香烟扔到河对岸去,让那些鬼佬兵捡到!”
李国魁写的是:“我们需要一面国旗/We need a 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