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来些许初秋的凉意,也荡漾开田间起伏的麦浪。
薄云散开,露出天际橙红的夕阳。
柔和的光茫带来一丝安静与祥和,也在不经意间掩盖了顾清扬那张绯红的俏脸。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镇北口,姜凡指着北面道:“昨天我们杀了逄基他们三兄弟,想必那逄煜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没错,那畜生很得宠。”顾清扬点了点头。
“顾姑娘,令尊身为坤阳郡郡守,想来对逄家的情况应该很清楚吧?”
“嗯,姜公子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如实相告。”
“一个是我想知道,以你的判断,倘若逄煜真的率军前来,最有可能走那条路?”
“坤阳郡位于此地东北,所以倘若逄煜率领他的精锐骑兵杀过来,那么最有可能走的就是前面那个缓坡。”顾清扬指了指昨天姜凡擒拿逄基所在的那个山坡。
姜凡微微颔首,这与他昨天的猜测相差无多。
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早先乃是一片河谷,后来河水干涸才渐渐有了人烟。
而据他此前观察,至少在小地图的覆盖范围内,北面除了前方这片缓坡,几乎全都是陡峭的崖壁,可以想见当年的河流是有多么湍急。
至于这个缓坡,则不知是因为地势变动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所形成,成了谷底通往岸边唯一的道路。
“那以你的了解,逄煜麾下共有多少人?他可能带来的兵力又有多少?”姜凡沉思片刻后又问道。
“我之前听父亲说,逄家的士兵总数约有二十万。”
“这么多?”
“是啊,逄家当年曾经没落过一段时间,但后来逄煜的父亲积极调和,最终促成了逄家与岑家的联姻,于是实力就开始渐渐壮大。”
“这岑家如此厉害,莫非祖上也是天罡阁的功勋?”姜凡好奇。
“这倒不是,”顾清扬摇了摇头,“岑家发迹得比较晚,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记得,总之这些年他们家的势头很盛,与之联姻的家族也有不少。譬如逄坤、逄城的娘家,以及桓楚所在的桓家,早先都与岑家有过联姻。”
“既然是这么个大家族又为何甘愿与已经失势的逄家联姻?”姜凡不解。
“用我父亲的话来说,极有可能是想用逄家来充当旗帜。”
“原来如此!”姜凡恍然。
这岑家自己想造反,但唯恐自己是新兴暴发户,家族底蕴与威望无法得到老一辈豪族的认可。
而逄家处于家族的低谷,亟需有人为他们输血,于是两厢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就如同前世那些借壳上市的公司一样。
所以此次造反明面上是以逄家为领头,但真正的大幕后乃是岑家。
若真的了天下,岑家便可以凭借外戚的身份干预朝政。
若不幸失败,那大锅自然就由逄家去背,他岑家虽不至于全身而退,但也能够尽可能降低损失。
“那这逄基的母亲,想必就是岑家的人吧?”姜凡又问。
“没错,”顾清扬点点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这畜生的行事风格才会一直无所顾忌,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若是非要追根溯源,害死我父亲的罪魁祸首乃是岑家。”
“为何这么说?”
“逄煜那老小子有一文一武两个心腹,武的就是被公子你斩断双臂的那个桓楚,文的是一个儒生,名唤陈玄儒。”
“陈玄儒?这名字还挺书生气,”姜凡一笑。
“是啊,此人出生寒门,不过自称祖上乃是天罡阁功勋之一的陈家。”
“陈家很厉害么?”姜凡好奇,之前李秀生虽然和他提过这个天罡阁,但即便是他自己都记不得所有名字,所以当时并未向他提及这个陈家。
“很厉害,”顾清扬点点头,“陈家老祖擅长奇谋,天罡阁排名乃是第四。”
“那不是比逄家还厉害?”
“是啊!”
“那后来呢?”
“后来老爷子的孙辈掺和进了太子造反一事,结果差点被太宗夷三族。但后来还是看在陈老祖仙逝没多久的份上留了那孙子一条命,只是贬为了平民。
“原来如此,”姜凡微微颔首,“莫不是此人因为出身平民,所以行事作风并不像逄家那样?”
“没错,此人算是逄家唯一一个有操守、私德极好,且对百姓疾苦也极为关心之人。”
“那他与逄煜杀害令尊又有什么关系?”
“最开始其实是一个叫岑锋的畜生看上了我,此人论辈分是逄基的舅舅。但此人惧内,家中那头母老虎又是个大醋坛子,于是他撺掇逄基那小子,果然那畜生也对我起了歹念。
“刚好那阵子距离起兵不远,他母亲岑氏就怂恿逄煜下手陷害家父,但这位陈玄儒却始终不同意。尽管平日里逄煜对他言听计从,但在这件事上他最终还是向岑家妥协。”
“这也无法让他脱罪,”姜凡淡然一笑,“说到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到时候最多给他留个全尸就是了。”
“嗯,若是这样那最好了。”顾清扬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姜凡一眼。
“对了,”姜凡忽然话锋一转,“依你所见,此番逄家会派多少人来为他儿子报仇?”
“这个我不敢随便乱猜,不过我记得父亲曾经说过,逄家麾下兵力虽多,却分得很散。应该是准备造反的时候多路并进,让朝廷应接不暇。”
“令尊分析得很有道理,”姜凡微微颔首,旋即微笑道,“请继续。”
“呃……好,”顾清扬对上姜凡的目光,俏脸微微一红,唯恐被对方瞧见便赶忙微微侧过脸继续道,“要说逄煜麾下的嫡系精锐,乃是三千破阵营。”
“破阵营?什么兵种?”
“两千轻骑兵,一千重骑兵。其中这一千重骑兵先前都是由桓楚统领,乃是逄煜的贴身侍卫,底牌中的底牌,除非逄煜亲自前来,否则不会动用。”
“那在你看来,逄煜有没有可能亲自来?”
“不会,”顾清扬果断摇了摇头,“逄煜生性多疑,对于岑家也始终防着一手,所以他轻易不会离开老巢,按照以往的惯例,一般都是会由一个心腹带队。”
“心腹,那也就是说这会陈玄儒会来?”
“我觉得极有可能。”
“那到时候如果能抓活的,这人我留个活口,你没意见吧?”
“没有,我也是希望姜公子如果可以的话,留陈先生一命。尤其是这位陈玄儒智谋颇有陈老祖的风范,如果公子能够留下他让他为你效劳,或许可以为公子分摊许多压力。”
“行,只要条件允许我会想办法的。”姜凡点了点头。
他如今迫切需要几个能干事的帮手,李秀生虽然学问不错,但终究一辈子未能出仕,所以理论多于实操,真正的见识也比较有限。
而这陈玄儒用顾清扬的话来说既有才能,品德也不错,这样的人的确很适合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思虑了片刻,他又问了一个问题:“在顾姑娘你看来,逄煜这一次估计会派多少人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至多一千轻骑兵,”顾清扬说到这沉思了片刻,又道,“但此次非比往常,毕竟逄基乃是逄家与岑家联系的纽带,若是岑家极力掺和,兴许逄煜会妥协一二。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新增数量,至多就是允许逄家也派一个亲信随军同行。”
“明白了。”姜凡点了点头。
“师父,师父!”正这时,身背后传来了冬妹的声音。
两人转身一看,只见兄妹俩正背着小书包朝这边跑来。
“你俩怎么来这里了?”姜凡习惯性地摸了摸两人的脑袋。
“还不是因为师父你带青青姐来了这里。”冬妹嘟了嘟嘴。
“啥意思?”姜凡一愣。
“我们回到家准备吃饭,结果娘说青青姐没回来不能开饭,于是我们就满处找,最后就找到这里来了。”
“呀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这事儿。”顾清扬歉然道。
“真忘了吗,”冬妹歪了歪小脑袋,然后神秘一笑,“还是说,你觉得和我师父在一起比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