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北门三百步的地方,所有人都再次震撼于前方所看到的景象。
若说之前他们在坡顶还会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那此刻早已确信无疑。
“祥瑞,这一定就是祥瑞!”
逄煜只觉得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莫名开始加速。
自己在西北生活了六十多年,就从来没见过有如此的景象,尤其还是在如今年景如此糟糕的年份。
自家的自留地都快要揭不开锅,结果这地方竟如此欣欣向荣。
倘若不是天降祥瑞,又该如何解释?
“老爷,这地方有点古怪啊!”这时,张虎突然开口道。
“古怪?”逄煜一怔,“怎么讲?”
“我刚才在坡上就观察过,这地方似乎并没有驻军,有的只是一些普通百姓。而刚才我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的确没有半点军队驻扎过的痕迹!”
“哼,驻军驻军,你们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这小子的胡言乱语!”逄煜咬着牙恶狠狠地看向身后,吓得岑锋急忙低下头,身子也不禁开始颤抖。
尽管也已察觉到斜坡的那个漏洞,然而岑锋却对自己之前的推测仍旧抱有一丝信心,毕竟前后的逻辑都能对得上。
倘若全盘推翻,那更加无从解释这一系列的古怪。
而现在,眼前的小镇没有半点驻军的痕迹,这无疑是用事实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可接下来的问题是,事实到底是什么?这小镇到底有何古怪!
他在那里念头纷呈,另一边的张虎则是冲逄煜道:“但是老爷,如果没有驻军,大少爷、三少爷、五少爷还有桓将军又是谁杀的?”
“这……”此言一出,逄煜猛然回过神。
可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张虎身侧的一名副统领惊呼道:“军师,老爷你快看,是军师!”
“什么!”逄煜一激灵,急忙抬头看去。
只见对面镇口原本聚集的百姓,此刻纷纷让出道路,一名青年推着一部四轮小车从里头缓缓而出。
那小车上坐着一个儒雅的书生,不是陈玄儒又能是谁!
“怎……怎会这样!”岑锋揉了揉眼睛,惊得下巴都要掉到脚面上。
他实在想不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陈玄儒竟然还能活命。
并且不但活着,他的伤势更是得到了医治,尤其看他的气色也完全不像是一个受了重伤之人。
当然除了惊惧之外,他的心中更是涌起一丝惶恐。
毕竟昨晚是自己逼着对方跳崖,后来还在逄煜面前说了对方许多坏话。
这要是双方来个当面对质,自己的那点勾当分分钟就能被对方给戳穿,甚至他怀疑自家与异族勾结这件事也有可能被他给抖出来。
真要那样的话,自己这条命怕是要交代了!
他在这边惊恐万状,逄煜却是策马上前,径直来到了距离陈玄儒二十步的地方,张虎等人见状急忙紧跟左右。
“逄煜!”姜凡的身侧,顾清扬恨得咬牙切齿。
“稍安勿躁,”姜凡冲她微微一笑,随后补充道,“今天这老小子跑不了!”
“多谢!”顾清扬感激地点了点头。
“先生,是你吗?”逄煜看向陈玄儒,眼神有些复杂。
由于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陈玄儒的身上,加上顾清扬留了短发,所以一时并没有注意到她。
“没错,是我。”陈玄儒点了点头。
尽管他之前已经做过了心理建设,也决定今后不再为逄煜卖命。
然而自幼接受的教育以及十多年的共事之情仍旧让此刻的陈玄儒有些心绪难平。
为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语,他最终把一些话给咽了回去,选择沉默以对。
见陈玄儒一改往日与自己说话的态度,逄煜的心头就是一堵。
身为家主,要说不知道陈玄儒在岑家那里受的委屈那是扯淡。
然而为了让岑家持续不断为自己输血,他对此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原以为陈玄儒能够体谅自己的苦衷,却不想最终竟成了这种局面。
“先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与我说说?”
逄煜问话的时候,张虎等人始终全神戒备,尤其是他刚才注意到,陈玄儒身背后那两人有些古怪。
其中一个短发的总觉得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因为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在逄煜身上,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起来。
至于姜凡,他始终面带微笑。
可直觉告诉自己,这小子很不简单,那微笑的背后似乎暗藏着某种危险。
别忘了,自己的身背后可是上千铁蹄。
再加上破阵营的赫赫威名,西北这边的百姓能不被吓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会像这青年一样云淡风轻?
事出反常必有妖,唯恐出现啥变故,张虎急忙冲几名侍从使了个眼色,几人纷纷会意地将手搭在了刀柄之上。
而在姜凡这一边,看着对面逄煜那急切的目光陈玄儒终究还是幽幽一叹:“按说你我如今已非主仆,我大可不再以老爷相称。可既然你仍旧叫我一声先生,那我就再最后叫您一次老爷。”
“先生……”
陈玄儒摆了摆手,示意逄煜让他把话说完。
“老爷,我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岑锋已经都和你说过了吧?”
“唔……”见逄煜怒目朝自己看来,岑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好在逄煜这会儿并没有要对他翻脸的意思,怒视了他一眼后便再次看向陈玄儒:“先生,我虽然听说了,但那也仅仅只是岑锋的一面之词,我愿意听听……”
“不必了,”陈玄儒摇了摇头,“是否是一面之词于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老爷究竟相信谁,我也同样不会在乎。但终究你我共事一场,所以我陈玄儒仍旧要对你道一声谢,谢老爷当年对我的知遇之恩,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你我各走各的。”
“先生,你这是说得什么话!”逄煜真急了,“你都说了,你我共事十多年,这份情谊如何能说断就断?更何况如今起兵在即,为了此番起兵先生你更是倾注了心血,如何能如此轻言退出?”
“不重要了,”陈玄儒摇了摇头,“在下心意已决,你也不用再说!”
“可是……”
“逄煜!”逄煜待要再劝,冷不丁就听陈玄儒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可还认得我!”
之前姜凡劝顾清扬稍安勿躁,她也一直这样在做。
然而“起兵”二字乃是姑娘的逆鳞,逄煜一提及这两个字顿时就让她想起惨死的至亲。
尤其是,时至今日他们的尸骨都不知身在何处,更遑论入土为安。
于是一瞬间,顾清扬再也无法忍耐,彻底爆发。
“你是……”逄煜凝视了姑娘片刻,旋即瞳孔骤然收缩,“顾清扬!你……你竟然没死!”
“顾清扬!”
听见这个名字,不论是张虎还是岑锋也都是一惊。
张虎算是明白为何之前看这人觉得有些眼熟,至于岑锋,心中的恐慌莫名多了一层。
作为坤阳郡第一美人,他对顾清扬也一直垂涎三尺。
奈何与自己外甥不同的是,自己的老婆是个醋坛子加母老虎,所以最终他只能“忍痛割爱”。
如今看到顾清扬竟然没死,他顿时就有种逄基的厄运会落在自己头上的预感。
“是啊,老天开眼,我还没有死!”顾清扬拳头紧握,娇躯止不住地发颤,“怎么样,是不是让你这老东西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