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地下室里,无影灯渲出炽白光团。灯光下的修女’机器人’,屏幕维持着一条平稳的曲线,证明她此刻心情很稳定。
神父手里托着一只红色多面晶体,啧啧称奇:“东西虽然老了点,却是研究院的正宗工艺,想找个匹配你经脉强度的丹田,可不容易呀——更别说还要兼容你的药剂。”
刀客躺在手术台上,他的腹腔被打开,纷杂的晶体管线头接口、泵动金色血液的透明血管都一览无余——比外表看上去还要疯狂,这个男人在身体上做过的改造,至少替换了原来组织的80%以上,这已经不是人类的肉体。
“难不倒你吧——”星魁从始至终没有摘下他的面具,刀客此刻嗓音里混含着奇异的音调,像是少年人嗓子从轻细向浑厚过渡的年纪,又夹着一些老年人的沧桑消沉。
“话是这么说——”神父左肘子夹着小臂反复摩挲下巴,“可新弄来的这些玩意儿,少有能匹配你【先锋】的能力。这种本身药剂就很古老了,你身上的又是初代型。”
刀客‘唔’了一声,“没关系的,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浑说什么,就算【先锋】打些折扣,凭你的身手,总不至于那么糟糕——”
刀客没有反驳,他的皮肤看上去和婴儿一样光洁,但整个身体却给人一种已经苍老的感觉,尤其是体内的那些线管和改造经脉,“你见过他了么?”魁星问。
“你是说新的大主教?”
神父在罗列着大大小小舱盒的货架上翻找,每打开一个都摇摇头。
“那只是白皇帝给他的身份,他就是实现皇帝预言的那种人,曾经盗取仙人骸骨的同类,那家伙自称什么来着——哦,对,天官。”
神父抱着的舱盒几乎脱手,他呆了半晌,才讷讷道:“可我能从他身上感知到皇帝的意志,那是无法作伪的——”
刀客也犹疑了一下,“所以我猜测,即使在他们那些外来者中,这个人也是很特殊的——我在最初感知到好几个外来者,但对他们的感应很快就被抹除,现在只剩两个了。这只有一种可能,我失去感应的那些人,都被干掉了。”
“让你看走眼的的不是和皇帝相似的意志,而是古老者的气息——”
“就像给新世界生命的那位外来天神,他们有某种共通的特性。”
那天晚上的情形历历在目,神父想了想,干巴巴的笑道:“嗐,我不想那么多,皇帝的预言和整个世界的走向,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都太遥远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做到退休,不被作战厅当做间谍抓去经受酷刑,那就是皇帝的眷顾了——”
“嘿嘿,所以我才说你最通透。”刀客虚弱的抬起双手摘下狐脸覆面,他的发际和鬓角有不少白发,但脸庞却是个利落英挺的年轻人。他的眼睛坏掉了一只,左半边脸是可怕的烧伤疤痕。
神父只瞧了一眼,眼角不由自主抽动了几下,“一副鬼样子,早让你做个修复手术了,留着这张脸觉得自己很帅吗?”
刀客独眼中翻涌起痛苦的怒火,他轻触着毁去的半张脸,神色狰狞:“不,我不能忘记——大星野、旧废墟,日日夜夜,我就是靠着仇恨活下来的。皇帝在战友们的残肢中把我挖出来,给了我寻找真相的勇气,老友,我已经很接近了——”
“我还是那句话——放弃吧,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你我屁都不是。有的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轮不到你和我,咱们也没这个资格。”
“我不能,我活着就是想看到它死亡的那天——况且我已经太老了,重头再来,嘿嘿,那种机会老早就已经和我这样的人错过了。”
神父摇摇头,从舱盒中取出一颗黑色的多面体——人造丹田。他尝试着把刀客腹腔内的两根线管连在多面体上,像是被激活一样,多面体的棱角上有金灿灿的光流动起来。
“这个看着还凑合。”神父自言自语,他尝试把更多的线管接上来,多面体突然剧烈收缩起来。
神父瞳孔骤然紧缩,叫骂声刚蹦出嗓子眼,那颗人造丹田就膨胀爆炸开来。
‘修女’机器人在气浪波及到神父时,早就扑在他身上了。
没被巨力吹飞的神父,被‘修女’压断了几根肋骨。
‘修女’从身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一管针剂,将里面的药缓缓推进神父的脖子。
看起来‘她’处理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手法十分纯熟。
手术台被适才的爆炸毁坏大半,刀客被掀翻出去,撞在了墙上。
‘修女’迅速打扫满地狼藉,拉出新的备用手术台,把刀客重新抱上去。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
神父拍拍衣服站起来,冲‘修女’竖了个大拇指,幸好货架上的舱盒没事。
刀客仰着脸苦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神父霸气挥手,转头向‘修女’说到,“把这些折损都记在他账上噢。”
……
金蔷薇的夜似乎永远都是这样,闪烁的霓虹,或方或尖的高矮楼群——那些跳动的虹光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丝毫生气,反而像是一双双迟暮老人浑浊的眼眸。
梁裕的【萤火】战甲在装备部的修理台上铺开,密集晶体上,有一道细密的裂痕。
“这是高强度合金造成的损坏么?”
负责修理的技术人员一边看着检测仪器上跳出的破损数据,一边触摸着战甲上的缝隙。
“不是——”梁裕神色郁闷的摸着后脑,他的身体素质远不如具备【先锋】药剂的刀客,【龙象】提升的怪力并未带来多高的身体强度。
“内部的结构被完全破坏了,起码得一个月才能修好。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硬生生把【萤火】撕开?”
技术员还是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
“哼——”
梁裕冷着脸,“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干的!”
……
躺在柔软绒被里的白月棠翻了个身,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