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网、奔出、撒药、收网,这一连串动作说起来麻烦,实则不过片刻间发生的事。娜伊不得不如此做,她知道蝉月蛛剧毒无比,眼下大家全都被困于丝阵里,稍不留意就会全军覆没,只有先用天罗网斩断一些蛛丝,然后用“瑶神散”护住众人再另作打算。
冰蚕天罗网锋利无比,不但割断了那些蝉月蛛丝,还将蝉月蛛从口中吐出的黏丝割得七零八落,东一团、西一片,白茫茫地飘落得到处都是,密林里霎时间如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剑上沾着的黏丝逐渐变成了墨绿色的稠状物,顺着剑刃一点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只见一缕缕青烟缓缓从地面上升起,原来地上的青草一沾到那些稠状物竟开始慢慢腐蚀了起来,而四周那些被割断的黏丝也同样开始腐蚀着地面上的花草。慕容逸尘看得心惊肉跳,忖道:“这两个怪物还真够阴毒,居然用这么毒的蜘蛛来袭击我们。”想到刚才惨死的那几名祭灵教弟子,他的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伤。
红蚺槲停下了口中的念诵,阴森森地道:“娜伊,你果然有点本事。若换了旁人,刚才这一击必死无疑。不过,你以为躲过这一招就没事了吗?”
蓝寄藤冷笑道:“你们只会令自己死得更惨。”
慕容逸尘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用剑指着树上的两个矮小的身影,怒道:“你们这两个怪物,简直就是两个恶魔,和媚篱一样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红蚺槲瞥了慕容逸尘一眼,道:“哼哼,臭小子,少在这里大言不惭。爷爷这就让你死得难看。”说着,右手一抬,立刻有几只蝉月蛛从树上飞下,红蚺槲右手五指连弹,只见那几只蝉月蛛如暗器一样射向慕容逸尘。
慕容逸尘急忙递出一招“环月蔽日”,长剑在身前划出了大大小小的剑圈,叮叮当当几声就将那几只蝉月蛛弹了出去。
慕容逸尘不由得心中暗叹:“我每次都用这招‘环月蔽日’来作为防守的招式,实在是把这精妙的一招给糟蹋了。”
他挥剑将几只蝉月蛛弹飞后,想要趁势冲上前去和那两个混账东西算账。不料,他刚迈出一步就意外地发现手中的剑仿佛被一股力道固定住了。
似乎正在用力将他的剑向树上拉。
慕容逸尘心中一惊,只听红蚺槲在树上桀桀笑道:“臭小子,原来你就这么两下子。唉,真不知道雾碎渊前的那帮废物怎么就让你活了下来。”他人虽然在树上,然而却隔空控制住了慕容逸尘的剑。
娜伊的脸不禁往下一沉。
就在此时,一阵轻风吹过,几片绿叶从树上缓缓坠落。
突然,虚空中仿佛横着几把锋利无比的刀,无声无息地将那几片叶子截成了数段。
几根又细又长的丝正死死地缠绕在慕容逸尘的剑上,另一端正好攥在红蚺槲的手里。原来红蚺槲先前弹出蝉月蛛之时,暗中将蛛丝附于其上,即便慕容逸尘能用剑将蝉月蛛架开,也势必会被蛛丝缠住剑刃。
而真正可怕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蓝寄藤丑陋的五官几乎因为兴奋而扭曲在了一起,他嚷道:“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与此同时,红蚺槲右臂一紧,将手中的蛛丝猛地向后一拉。他人虽然生得矮小,但臂上的劲力却是不小,这一拉竟将慕容逸尘向前拉了一个踉跄。
虚空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未知的事物,随着红蚺槲将蛛丝的拉动。密林里的空气突然开始变得凝重起来,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都纷纷向慕容逸尘涌来。
虽然看不见,但是慕容逸尘还是感受到了那种排山倒海的压力。
仿佛巨浪席卷而来,又仿佛漫天雪花无处不在。
他心中一凛:“这又是什么东西?”
百忙之中,慕容逸尘急忙撒开了手中的剑,脚下一点,向一旁闪去。他躲闪的地方恰恰是娜伊刚才用冰蚕天罗网横扫过的地方,安全得很。
就在慕容逸尘躲闪开来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娜伊也动了。
冰蚕天罗网掠起寒光对着红蚺槲罩去,只听虚空里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如同金刃碰击,无数细小的像线头一样的东西都被冰蚕天罗网挡了出去。她站在场中,怒视着树上的两个怪人,恨声道:“蝉月子蛛,想不到你们连这种东西都饲养出来了。”
蝉月子蛛是蝉月蛛的幼虫,是蝉月蛛于月圆之夜喷吐蛛丝时产下的,这种幼虫只有线头般大小,而且依附在蛛丝上,需要经过数月方能逐渐长大。
但是,它们身上的剧毒却丝毫不在成虫之下,所以用来暗杀可谓是首选之物。
而若想让它们永远保持线头般大小的外貌,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人血不断浸泡。
不知道红蚺槲在这密林里的丝阵中藏有多少蝉月子蛛,但料想他们兄弟二人为饲养此物,必定是没少残害无辜。
蓝寄藤阴森森地对娜伊道:“还不是为了杀像你们这样的酒囊饭袋?今天索性让你们见识见识蝉月蛛的厉害。”说着,他双手抬起,在胸前重重一拍。只见趴在树上的那些蝉月蛛再次向众人喷出黏丝。红蚺槲也是站在树上双手乱挥,密林里顿时从四面八方飞来许许多多像线头一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众人。
燕抒情的短刀早在雾碎渊的铁索桥上便已丢失,现在她只能拿着一柄苗人的尖刀用于防身。虽然刀法还是十分迅捷,但她仍是有些勉强。眼看那些如同天罗地网一样的黏丝和看不见的蝉月子蛛迎面扑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挥刀抵挡。好在她和慧见等人站在一起,大家抡起兵器,脚下闪展腾挪,倒也躲过了那些东西的攻击。
但是,越来越多的黏丝还在如雨雪般纷繁而至,越来越多的蝉月子蛛还在众人身边掠过。
更何况,牵引着蝉月子蛛的是那锋利无比的蛛丝。
处境最危险的莫过于慕容逸尘,他手里没有了剑,只能小心躲避着无处不在的凶险。头一低,躲过了一片蝉月子蛛的冲击。脚还没有站稳就不得不闪身躲过头顶落下的黏丝。然而,四面八方涌来的黏丝和带着锋利蛛丝的蝉月子蛛已经让他快要无处可躲。
娜伊冷笑几声,身法犹如灵蛇般在黏丝和蝉月子蛛间穿梭着,冰蚕天罗网将她的身体护住,任何想要接近她的东西都被切碎或是弹开,一路朝着红蚺槲和蓝寄藤杀去。
“妈的,这臭女人。”红蚺槲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双臂开始不断向内挥舞着,密林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不少树木枝叶纷纷被锋利的蛛丝切为数段,而树上还在喷着黏丝的蝉月蛛也开始纷纷向悬在众人头上的藤条枝干处迅速前进着。
“不好,”娜伊一声惊呼,急忙向后方退去,同时随手一招“秋风扫落叶”帮慕容逸尘挡住了将要落到脸上的黏丝。
“落!”随着蓝寄藤的一声断喝,树上的蝉月蛛齐刷刷地从上方掉落,卷着喷出来的黏丝坠向众人。
来势甚急,犹如落雨一般。
众人想要四处躲闪,但是——
已然来不及了。
带有蝉月子蛛的锋利蛛丝开始快速移动着,偌大的丝阵已经如同漩涡一样开始渐渐将众人包围,而且越来越向中间收缩。而众人周围还有着深不见底的沼泽。
看来是真的被逼上了绝路。
慧见一棍挑开了一大片垂下的黏丝,可是那些黏丝却紧紧地粘在他手中的长棍上。他知道此物剧毒无比,倘若粘在身上定然性命不保,可是像这样打来打去,只会令更多的黏丝粘在武器上,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而且脚下的沼泽也会随时吞噬误入者的生命。
不远处已经有祭灵教的弟子再次倒下,正是因为兵器上沾到了太多黏丝的缘故。
慧见一咬牙,挥起手中的木棍就要向红蚺槲冲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勇敢,甚至鲁莽。
不过,他想他是知道答案的。
但是,还未等慧见迈出几步,奇变陡生。
密林里隐天蔽日,繁茂的枝叶将清晨的高阳也都挡在了林外,即便如红蚺槲和蓝寄藤这样的高手,在聚精会神诛灭敌人的过程中也难以将密林里的各处尽收眼底。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注意到那柄已经递到身后的钢刀。
原来,燕抒义趁着黏丝遍布、蝉月子蛛无处不在之际,循着蝉月蛛的蛛丝理清了通往二人脚下那棵树的道路,在众人都忙着应付那些铺天盖地的蛛丝的时候。燕抒义借着那些蛛丝的掩护,反而闪身来到了红蚺槲和蓝寄藤的身后。由于那兄弟二人正忙着将丝阵收紧,并且趁机对众人发动攻击,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树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冰冷的刀光骤起,如浪涛、如青龙,挟惊天之势向二人斩去。
劲风袭来,后颈顿时一阵恶寒。红蚺槲和蓝寄藤的心中都是“咯噔”一下,二人不及回头细看,分别纵身向树的两侧跃去。总算他二人反应机敏,否则必将成为燕抒义的刀下亡魂。
不料,“青龙啸月三十六斩”并非普通的刀法,红蚺槲和蓝寄藤虽然躲过了燕抒义的夺命一击,但尚在空中的二人随即发现他们已经毫无落脚之处。
树两侧的枝干早在他二人落脚之前就已经被凌厉的刀气给斩断了。
地上到处都是沼泽,一脚踏上去,以红蚺槲和蓝寄藤的身高,只怕转眼间就会葬身烂泥之中。更要命的是,这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内已经尽数被他兄弟二人用蝉月蛛的蛛丝布成的丝阵给笼罩住了,一旦落在悬在半空中的蛛丝上,端的是难逃断体之厄。刚才娜伊等人一踏进丝阵中,他二人立刻将入口处封死,并用数十根蛛丝拦截在半空中,本打算让这些人来得去不得,谁知却有让他二人自食恶果的麻烦,真可谓莫大的讽刺。
眼看二人就要往下坠落,红蚺槲急忙用力一扯手中攥着的蝉月蛛丝,借着这一扯之力,向着不远处的另一棵树飞去,同时另一只手也拉住了正在坠落的蓝寄藤。
“呵呵,想跟老子玩儿阴的,你们还嫩了点。”红蚺槲骂骂咧咧地向着一旁的大树飞去,心里还在盘算着要怎么惩治这些人,特别是那个胆敢从背后偷袭他们兄弟二人的臭小子。
他红蚺槲一定要好好炮制那个臭小子,还有那个敢和他顶嘴的小子也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把他们……
红蚺槲的念头到此为止,他也不能把站在沼泽里的众人给怎样了。
很简单,因为他死了。
而且是和他的兄弟蓝寄藤一起在空中被人用剑刺穿胸膛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