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不知道许多最后是怎么在二十分钟里赶到医院的,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奔跑有点吃不消,身上的泥点或许可以解释一切。
他惆怅的坐在医院门口的台子上,任凭雨水淋透。他不知道自己身上这么脏,可不可以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被护士轰出来的画面。
也许可以进去买瓶安眠药?这样就可以……可以……
“许多?”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想起。
他回头望去,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写满了愁容。岁月如同刀割,把原本阳光、开朗、温柔的脸庞变得瘦削。几道皱纹突兀的霸占着眼角……是啊,姐姐已经中年了。
“好久不见了,你过的好吗?”姐姐也坐了下来,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悲伤与迷茫。
“并不好。”许多诚实地说,“被折磨的不轻。”
“自从爸妈走后,你赌气搬出去了,我就害怕你有天突然离开。在世上消失……”姐姐深呼了一口气,继续说:“不过,自从你姐夫死后,我也能逐渐理解你了……”
“姐夫?死了?”许多惊讶地继续说:“所以你叫我来是因为这事?”
“是也不全是。是因为你姐夫去世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忙照顾几天我的女儿。”
“乐乐?”
“对。”姐姐痛苦地说,“你和乐乐可能是我现在活着唯一的动力了。”
“可是我能照顾好她吗?我只是一个一直在逃避的懦夫。不,老鼠应该更为贴切……”
“许多,相信自己吧。不要妄自菲薄,命运不会只给予人幸福。必然的,也一定会给予人苦难。人必然会来到这个世界,也必然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清楚命运会不会去偏袒努力的人,在我看来是不会的。但是在我眼里人生并不是没有了意义。对普通人而言,活着的意义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享受每一件小事,这就够了。”
姐姐顿了顿继续说:“对我而言,活着的意义就是把乐乐抚养长大!在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前,我要保护好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许多气鼓鼓的别过头去。
她根本不了解自己,并不是自己不想这么做,而是自己根本做不到。什么活着的意义是就是活着?怎么享受每一件小事,根本做不到吧?倒不如说两句姐姐爱听的话。
出乎他预料的,并没人阻拦他进出医院的门。相反的,护士只投来关心的目光,不过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在医院从半夜一直陪姐姐处理姐夫的后事,直到第二天上午。
姐姐疲累的依靠在前台,终于办好了死亡证明。
许多看着姐姐虚弱、疲累的眼神有点心疼,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姐姐叹了口气对许多说:“不早了,你帮忙去照顾一下乐乐吧。”
许多说:“你自己去办火葬没事?”
姐姐点点头,说:“暂时还不想跟乐乐说,而且这里的话,你姐夫也没什么亲戚。到时候,很多个老家来的亲戚得挤在家里,乐乐也没办法学习。”
最后,她耸了耸肩跟他说,让他记得去接乐乐。暗号就是许多自己的名字,然后疲累的带着证明离开了。
许多对这个姐夫一点好感也没有。他离开家里之后,姐姐才结婚的。姐夫和外甥女的面都没见过,自然感觉不到难过。
许多叹了一口气,按姐姐给的地址走去,一路上场景斑驳,又变回了那个梦里的世界。
芙洛丝早早的等着他。许多快步向前,边走边朝她挥挥手。
“回来了。”
“嗯嗯。”芙洛丝笑着回应,她继续说:“我说,勇者啊……”
“嗯?”
“你是不是该做讨伐任务去了?”芙洛丝阴沉着脸笑着。
“咳咳,今天的天真好啊!”
“是很好,全是阴天。”
“唉,好吧,这次的讨伐任务是什么?”
“森林魔蛛。”
“打不过……”许多叹了口气。
“那我帮你?反正组队的话忙完我也能拿点报酬。”
“好啊。”许多开心的说。
路边的行人都离的远远的。有不少人好奇的看着他和芙洛丝的对话,然后四周张望。
两个人趁着骄阳出发了。
从小镇望去,渐渐的,树荫逐渐斑驳。远处有一片森林中的空地,有只小松鼠。它正悠哉得伸着懒腰。他嗑完仓库里存下的最后一颗坚果,就开始四次觅食。它的目标是春天里的鸟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鸟妈妈不在巢中。鸟蛋是没人看护的状态。
松鼠动了……它的目标是嫩松塔。
所以说,今天鸟妈妈运气好,松鼠今天更想吃嫩松塔。但是明天呢,明天会怎么样?那就不得而知了。生命和命运就是这样的,跟玩儿一样。命运那个混小子总是喜欢开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玩笑,经常悄悄地整蛊恶作剧。虽然结果一点都不好玩,有时候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许多和芙洛丝这个时候回到了小镇。两人身上满是伤痕,但是有说有笑的互相打趣。
“你快笨死了,要不是我最后杀掉了大蜘蛛,你就被大蜘蛛吃掉了。”芙洛丝骄傲得说。
“哈哈,刚刚也不知道谁啊,被蜘蛛吐的丝困住了,一个劲的叫妈妈。”许多一本正经地说。
“才不是我嘞!”芙洛丝恼羞成怒地轻轻捶打许多的肩膀。
“嘿嘿。“许多只是笑笑没有还手。
芙洛丝感觉好像气氛不对,赶紧往前跑。
“好了,明天见吧。”芙洛丝蹦蹦跳跳得走远,挥了挥手,把手卷在嘴前大喊:“我才是最棒的魔法师!”
“嗯嗯,我知道了,明天见。”许多恋恋不舍得回应,他巴不得现在就能直接跳到第二天。
现在他可以安安心心的接外甥女了。
许多抬头望去。现实的场景变地真实,他已经到了外甥女的学校了。
一个小女孩撑着伞在雨中焦急地等着。
许多走过去问:“是乐乐吗?”
乐乐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流浪汉模样的家伙,虽然妈妈刚刚打来了电话做过思想准备。但是看到之后也被吓了一大跳。
“暗……暗号。”
“许多?”
“唉。”乐乐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舅舅和电视剧里的流浪汉一样是一个很帅的人。“那你就是我舅舅了?我妈说让我在你家住几天。”
“嗯,你妈妈都跟我说了。跟我来吧。”许多自顾自的在前面走。
“诶!等等我!你刚刚明明已经到了,但是为什么不叫我,让我好一阵等!”乐乐不开心地嘟着嘴。紧赶慢赶才能跟上许多的步伐。
“嗯。”许多随意地回应
许多看着满街霓虹灯闪的自己眼睛疼,四周的楼一个比一个高,仿佛矮了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他心想:雨什么时候停啊,黏糊糊湿答答的,真特么烦死人了。
突然感觉没有雨水了。回头一看,是乐乐艰难地踮起脚尖,伸直胳膊给许多打伞。
许多楞了一下,随即说:“不用给我打伞的,其实。”然后就把伞推了回去。
乐乐嘟着嘴不乐意,她说:“你真是的,跟你说话你还不回应我,真过分。”她又把伞给伸了回去。
许多沉默片刻,接过伞来给她撑着。
“我没认出你,所以才没叫你。”他随口编了一个谎言,曾几何时他也很讨厌自己说谎,那时候好像是高中还是初中来着,他也请不大清楚。现在……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撒过多少谎了,如果可以实体化的话,应该快倚叠如山了吧。
突然,许多被乐乐戳了一下。
“我在跟你说话呐!你没听见吗?”乐乐快被气炸了,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舅舅这么气人。
“哦,对不起。”
“唉。”乐乐对这个榆木疙瘩是真的无奈的要死。
雨中,一大一小慢慢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