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大概是什么和燕国有着密切往来的鲜卑豪商吧。”文熠装作懵懂的样子,话里却带着讥讽。
“哼。”谢奕冷哼一声道:“他们是随时可以要你命的人。”
“他们的目的与我相同,你觉得他们会就这么算了吗?”
谢奕感觉自己今天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若是以往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那被自己怼的狗血淋头都算幸运的。一般来说,他会脱下靴子用靴底糊对方熊脸。
“不算了又能如何?”文熠耍赖道。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大不了咱们这仁爱医院搬回南安城老家去。”
谢奕森然道:“枉我那六儿还时时夸你非同一般,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轻浮的无知小儿。”
“慕容家的人从来有进无退,若不达到目的,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还以为自己躲去了南安便能无事么?”
“我不怕告诉你。”谢奕道:“如今这外面我已布下无数暗哨,只为了保住你们的性命,若是这些暗哨一撤,你以为你还能有几天好活?”
文熠没有注意到他最后的威胁,他注意到的是前面一句话。
那对冰山夫妇果然是慕容家的人。
这么说来,他们找上门来的目的只怕和这讨大石一模一样。
紧跟着,文熠便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慕容家的人真的像他所说的那么执着,又怎么可能会让他的计划如此轻易的进行下去呢?
按照讨大石之前的谋划,慕容家的人只要将陈老头冒充之事暗中向苻家人抖落出来,那么他们一个欺君之罪定是跑不掉了。
难怪这家伙这么急切的要用苻坚为引,看来对方也想到了这一点。
文熠沉思着。他觉得为今之计,大概真的要像陈老头想的那样,偷偷溜回南安城才是上策。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噼啪作响的油灯映照下,三人沉默对坐。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大概是敲击声中隐藏着什么暗号,这一次谢奕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躲在门边潜伏。
他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急步上前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的是应该已经睡了,可现在却还醒着的,面沉如水的刘茂。
他没有丝毫避讳,急切道。
“林中有变!”
……
谢奕看着林中遍地的尸首,表情阴沉的像是雷雨的夜。
他又一次失败了。
这半年来,这是第九次针对那白面男子的计划失败。
谢奕本以为这一次对方轻装简从的出现在长安城里,是他难得的机会。只要能够追踪到对方的踪迹,便能设下埋伏,将其一网成擒。
可当他看到了白马府练士身上扎着的弩矢,心中明白,这次又是为敌所算。
对方以自身为饵,将自己派去伏杀的人引导至这小树林之中,因为对方在这城外预留的人手,就在这小树林里。
慕容家的人给自己来了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和上次一样,死在释家刀法下。”刘茂在巡视了一遍战场后,走到谢奕身边低声回报。
“是他本人在此。”他下了结论。
“可还有活着的人?”谢奕淡淡问道。
“公羊谨似乎还剩了半口气。”刘茂回答。
“想必也是和上次一样,是故意留下来传口信的吧。”谢奕漠然说道:“行了,这里不会留下什么别的痕迹。”
“收拾完后,你就重回府中。”
“你之前的任务已经结束,那孩子那里我会派别人接手,医馆你就不要再回去了。”
刘茂默然无语,半天才开口应道:“属下遵命。”
……
时间已经接近天亮。
还是在医馆的房内,点着油灯的桌前只剩下了文熠一人坐着不动。
桓伊深知官场之道,谢奕不在场,他便道了晚安自己回到房中安寝。
只留下文熠一个人对着灯火发呆。
他今天晚上是不可能睡得着了。
虽然之前谢奕一脸阴沉的匆忙离去,并未留下过多消息。
可文熠很容易便推测出了真相。
看来这个慕容家的恐怖分子远比自己想象的麻烦。
文熠心想:这俩人怕是已经和讨大石交手多次了。
昨天下午那讨家父子一听说之前来过鲜卑人就急匆匆的离开,定是去布置了针对那鲜卑人的计划。
而晚上又突然离开,只怕是计划出了什么变故。
能够让这神秘莫测的讨大石都束手无策之人,自己这些人就是逃去了南安郡也不保险。
看来自己真的只有协助他们引荐苻坚一条路可走。
他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想着保住苻坚的命,反倒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交待在了西凉。
他的心中决定已下。
可却依然郁郁难平。
原因来自一个人。
刘茂。
看方才刘茂的表现,他分明便是讨大石手下之类的人物。
他曾经自称是白马游侠,那么白马游侠的主公又会是什么人呢?
去年自己在凉州遇袭,下手的正是白马游侠。
原以为刘茂已经从那个组织脱离,所以才能来援护自己。现在看来,倒更像是受了别人的命令。
若是来自于讨大石的命令,那么他之前派刘茂去刺杀自己师父又是怎么回事?在凉州狙击自己挑动道门内讧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刘茂刺杀自己师父王猛的任务已经终止,他又为何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
讨大石他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许多许多的问题搞得文熠心乱如麻。
而最让他不安的问题就是,对方一直教练自己武艺这件事,到底是讨大石的命令还是刘茂自己的选择?
在这半年多的相处之中,文熠和刘茂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对这个相貌平凡、名不见经传的氐人刺客充满着敬意。这种敬意甚至不比自己的师父王猛要少上几分。
他万分不愿意相信自己只是谢奕局中的一粒棋子。
刘茂尽心尽力的传授自己武艺,不过是为了完成某个计划中的一步而已。
文熠自诩聪明绝顶,洞彻人心。
可是晚上这一出却让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子里。
千头万绪皆指向一个名叫白马府的组织。
文熠记得自己曾经向师父和师叔询问过这个组织的具体情况。
可他们却以涉及道门秘辛为由屡次推脱。
他想来想去,只觉得便是拿这些问题去质问刘茂,怕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这所有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人能够解答。
他的师祖外方子。
自从今年年初,南道门前各位辈高人北上凉州之后,外方子便销声匿迹。
现在这个时候,他老人家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