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迟迟未至,苻坚也显得有些焦虑起来。
他那两条秀美的眉毛结到了一起,频频的回头向来时路看去。
此时天色已暗,外面围着的流民盗匪纷纷点燃了火把。
被围着的几个人仗着武艺出众,虽然暂时仍无伤亡,但是这般拖下去,累也给累死了。
文熠也瞧出有些不对来。
他们和这盗匪交锋到现在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那援兵说什么也该到了。
看来这东海王苻坚毕竟年纪不大,还是有了疏漏的地方。
只是这一疏漏,恐怕就要要了几人的小命。
文熠自己并不担心,他已经瞧见了脱身之法。
那刘茂开战之时装作吓坏了的样子,蜷缩在地上,此时已经随着贼兵的靠近被裹入了对方阵中。
他不过是一个老奴,并未有人注意到他。
除了文熠。
刘茂在乱军外侧悄悄放倒了几个贼兵,连褴褛的衣服都给脱了下来,把自己抹了一脸鲜血。
在他躺在地上装死之前,远远的给了文熠一个眼神。
文熠立刻心有灵犀。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现在分明就是这老小子脱身的良机,怎么他非但不走,反而还想救自己二人?
文熠当然不会自大的以为,这老小子是良心发现,或是看上了自家不世出的天赋,哭着喊着要收自己做徒弟。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这刘茂还在打着刺杀他师父王猛的主意!
文熠觉得自己的推测毫无破绽。
不过无论如何,他和祖延烈二人的生路,此时便算是有了。
没有生路的是苻坚他们几个。
那个叫郭义的羌人要报部族血仇,就只盯着苻坚不放。
眼见围攻难下,他已是翻身下了战马,提着弯刀,带了几个看上去较为精锐的贼兵,亲自往前线靠了上来。
他们的手里不是那些竹枪木棒,而是真正的铁家伙。
他们在乱军之中四散开来,来回巡梭,双眼露着只有食人者才会露出的暴戾血光,像几头狼一样悄然寻觅着战机。
终于被他们找到了机会。
苻坚回望的频率越来越高。
在他又一次向后看去的时候,一抹精光带着犀利的杀气,直奔他后脑而来。
“小……”文熠大惊失色,他抡起地上的木棍就从下往上向那来袭的长刀撩去。
他没有忘记这苻永固就是他师父王猛的未来老板,自己这一世能否吃香喝辣,就全指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
但他忘记了自己的武艺稀烂,连入流都算不上。
他的木棍挥起半截,连小心的心字都未来得及说出口。那柄长刀已经靠近了苻坚的后颈子。
“叮!”
不知何处飞来一块石子,正正敲在长刀的刀身上,将这刀震歪了三分,擦着苻坚的脖子穿了过去。
文熠的木棍姗姗来迟,总算是赶在长刀变招之前截住了它下劈的势头。
“……心!”
文熠的心字方才出口,那美貌如少女般的苻坚身子一歪,单手撑地,身子微转,一脚顺着木棍和长刀间震出的缝隙,由下而上,往对方的下巴颌踢去。
“啪!”
声音清脆作响。
苻坚以一个优美的姿势转过身来,对面那个狼一样的贼兵被他这一脚踹倒在地,尚未来的及做任何反应,一旁两柄侍卫的长刀已经左右剁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刹那的功夫,所有侍卫都惊出一身冷汗。
文熠甚至能听见他们整齐的发出了吸气声。
“好功夫啊!”他惊艳不已。
这哪里是自己的武艺比他高不到哪儿去?这是他的武艺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去才对。
文熠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苻坚并没有理会文熠的惊叹,他的目光顺着方才石子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有一道剑光自外围杀来。
“这就是你的援军?”文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开口道:“不是我说……”
那道剑光转眼就格杀了两名敌军,都是咽喉中剑。
“……怎么就一个人?”他疑惑道。
那剑光忽地一分为二,又抵住了两人的竹枪。
“虽然他用两把剑。”文熠补充道。
那人影一跃而起,越过了几名贼军的头顶,又落在了乱军之中。
呃,这家伙怎么好像哪里见过似的。文熠心想。
两道剑光一闪,又躺下了两人。
而且也用两把剑。
那人几次起落之下立刻清出了一片空地来,将这本就不甚严密的流民阵势搅得越发混乱。
“这边走!”来者扬声喝道。
“走!”苻坚立刻做出决定,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来者何人,也不清楚已经布置好的千人督校尉援兵为何迟迟未到,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再被困在这贼军里面,确实十分危险。
几人在侍卫的掩护下,很容易的就从被来人搅乱的阵势一侧突围而出。
一行人且战且退。
文熠边溜边朝边上之人回头。
“看什么看!”那人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羞恼。
文熠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在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才会在逃单之后,还有脸回来见人。”
来人正是在忘忧坊里一道喝酒,第二天一早就不辞而别的讨小云。
或者叫谢韬元。
她呵斥道:“谁逃单了,我们只是出去办点事情,谁知道回来你就给结了帐!”
“我们的行李都给他们扔到马厩里去了!”
“呸,”文熠不屑道:“我信你个鬼。”
“你这巴巴的赶回来,可不就是发现自家的通关路引不在身上了吗?”
谢韬元瞪圆了眼睛,怒道:“好哇!我就说怎么找不到路引了!”
“原来被你这登徒浪子拿了!”
文熠哂笑道:“我不拿你路引,怎么能把你引来。”
“难不成我还凭空当这个冤大头不成?”
“还我!”谢韬元边退边喊。
“先还钱!”文熠寸步不让。
俩人吵个不停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声号响。
几面旗帜出现在路的尽头。
许多身穿秦军盔甲的士兵从前面向几人迎了上来。
那久等未至的城卫军,总算是在这个该出现又不该出现的当口,出现在了几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