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豹身形猛然一晃,霎时间凝结成了一具石象。
脸上的表情,也定格在了五味杂陈,无比复杂的一瞬。
羞愧,无奈,恐惧…
种种负面的情绪,立是从脚底升起笼罩全身。
作为一名背叛者,勾结吕布背刺反叛,几乎将刘备逼上绝路。
如今统帅三千兵马,更是穷追不舍,抱着将刘备赶尽杀绝的机动而来。
曹豹却万万没料到,自己竟会的如此惨烈。
刘备没杀成,反倒成了阶下之囚,屈辱的跪在了刘备面前!
一时间,曹豹僵硬的跪在地上,竟无法接受这难以置信的事实。
“曹豹,你个狗贼!”
一声咆哮怒骂,打断了曹豹失神恍惚。
未等他反应过来,张飞已满面怒火的扑了上来,铁拳狠狠的便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
一声痛苦的惨叫。
曹豹直接被打翻在地,滚出几步远地停下。
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血中夹杂了两颗门牙。
曹豹还头晕目眩中时,张飞一跃而上,骑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拳头如雨点一般轮番轰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个无耻奸贼,我让你背叛俺兄长,我让你勾结吕布,我让你射伤我嫂嫂,我打不死你——”
张飞一边咆哮怒骂,一面拳如雨下,宣泄着心中积聚已久的怒火。
拳拳到肉的重击声,张飞的怒骂声,曹豹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山岗上。
众人都看得是目瞪口呆。
就连刘备也是一时愣住,没想到自家义弟如此暴力,不等自己开口便爆打起了曹豹。
直至曹豹被打到鼻青脸肿,去了半条命时,他方才反应过来。
“翼德,停手吧!”
听得刘备喝止,张飞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手,在曹豹身上擦了擦拳头上的血迹,重新站了起来。
刘备低头再看时,曹豹一张脸已被打到血肉模糊,只怕女婿吕布在此,也认不出来的地步。
刘备脸上看不到半分怜悯,更没有责怪张飞半句。
他也是有脾气的。
若非曹豹的背叛,吕布焉能轻取下邳,将他几乎逼上绝路?
如不是幸运的遇上萧方,此刻恐怕落魄到尊严全无,被迫忍辱负重向吕布乞降的地步。
刘备心中,焉能不恨曹豹!
只是他自有身为主公的气量,不屑于亲自动粗,以泄心头之恨罢了。
张飞这几拳,却替他狠狠出了口恶气,心里边自是莫名的痛快。
于是刘备脸色漠然,沉声道:
“曹豹,陶公临终遗言,令你率丹阳军归属于我,你可是亲口向陶公承诺过的。”
“自我继任徐州牧后,我不但令你继续执掌丹阳兵,还一应粮草军资都优先供给你。”
“我给你的官职,比我两位义弟都高。”
“甚至我还有意让你兼领下邳相,以示我对你的信任。”
“我刘备是怎么厚待你的,徐州上下人尽皆知。”
“而你却事事阳奉阴违,人前人后说了多少对我坏话?”
“袁术大军入侵,你竟然还公然背叛于我,勾结吕布偷袭下邳,几乎将我逼上绝路!”
“如今我已退出徐州,你依旧不依不挠,还亲自带兵穷追至此,非要将我赶尽杀绝!”
“曹豹,现下落到这步田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刘备越说越是气愤,仿佛从被偷下邳时,积聚至今的憋屈,这一刻终于得到宣泄而出。
曹豹身形哆嗦,脖子一阵红一阵青,满面血污的脸也看不出是羞愧还是畏惧,或者是愤恨。
面对刘备的质问,他只是身形僵硬的趴在地,一言不发。
“兄长,你跟这奸贼说这么做什么。”
“你只要点头,俺现在就把他给大卸八块!”
张飞却简单粗暴,剑已出鞘,就等着砍人。
原本不吭声的曹豹,身形陡然一颤,只犹豫一瞬后,忙挣扎着爬起来,向着刘备再次跪下。
这一次,不是被迫,而是主动下跪。
“玄德公,我错了!”
“是我一时糊涂,受那许耽蛊惑挑唆,方是犯下了弥天大错,辜负了玄德公对我的厚待。”
“自下邳沦陷后,豹早已心生悔恨,无时无刻不想弥补罪过。”
“玄德公,请你看在陶公的面子上,就再给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豹定当舍身忘死,以报玄德公大恩!”
曹豹声泪俱下的一番忏悔,把自己描绘成了一朵不懂事的白莲花,都是被许耽那个坏小子给带坏了的。
反正许耽已被魏延给剁了,怎么往死人头上扣屎盆子,也不会从地下爬出来跟他对薄公堂。
“放你娘的狗臭屁!”
“你当俺兄长是三岁小孩么,会信你的谎话?”
“你要真心存悔意,还会巴巴穷追至此,要把俺兄长赶尽杀绝?”
张飞一脚把曹豹踹翻在地,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斥骂。
曹豹忍着屈辱再次爬起,脸上懊悔有增无减,辩解道:
“张将军息怒啊,那吕布素来不信任,是他逼我追杀玄德公,向他证明忠心。”
“豹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率军前来,原想着追上玄德公后,便索性率部重归玄德公麾下。”
“谁想玄德公竟设下这般妙计,杀得豹片甲不留啊!”
一通辩解后,曹豹额头深深叩地:
“玄德你宽和仁义,还请玄德公开恩,给我曹豹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我曹豹发誓,定当为玄德公赴汤蹈火,以明心志。”
面对他这番声情并茂的哀求辩解,张飞一时竟无从反驳。
左右糜竺,孙乾等谋士,却皆在冷笑。
冷笑的眼神中,还毫不掩饰鄙夷。
到了这个地步,谁还看不出来,曹豹只是为了活命,厚颜无耻的编织谎言想博取刘备的宽容。
贪生怕死,节操全无到如此地步,众人焉能不为之鄙夷。
至于刘备,当然也不会相信曹豹的辩解。
不过看着跪地哀求的曹豹,他却眉头皱起,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犹豫不决。
一旁冷眼旁观的萧方,一看老刘那情绪变化,便读懂了他此时心思。
他想要饶过曹豹了。
倒不是老刘愚鲁,看不出曹豹是在为求活命编织的谎话。
是因老刘的性格宽仁,向来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人。
哪怕曹豹曾背叛过自己,如今既已跪地求饶,便自然而然觉着,似乎没必要非置其于死地。
只是这一次,萧方却不能允许老刘的心慈手软,滥用在曹豹这种人身上。
于是他缓缓上前,眼中杀意如刀,厉声道:
“主公对曹豹此贼不薄,此贼不思回报便罢,竟卖主求荣,背叛倒戈,引吕布偷袭徐州,几乎将主公逼上绝路!”
“圣人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主公有多少将士,是因此贼反叛而死!”
“主公若恕其死罪,如何对得起那些为主公战死的忠义之士?”
“倘若主公今日不杀这曹豹,主公在臣下眼中,岂非成了一个软弱可欺,毫无威信可言的暗弱之主?”
“威信不立,又如何能叫臣下信服?”
“将士不服,主公匡扶汉室的大业,又焉能功成?”
听得萧方一番声色俱厉之言,刘备身形蓦然一震,仿佛若有所悟。
萧方又深吸一口气,向刘备一拱手:
“曹豹罪无可恕,非杀不可!”
“主公万不可对其滥用仁义。”
“方请杀此贼!”